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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安瞧着她神色自若,心情看上去还算不错,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壁:“舒家人住在你之前的院子里。”
舒浓微微一顿,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冷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
晏长安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的打扮十分素淡,衣裳是之前他看惯了的白衣,头发上也只有几根白色的发带,连支银钗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晏长安的错觉,他似乎觉得,舒浓的脸色要比之前还要苍白一些。
晏长安随着她沉默片刻,眉目间忽然染上几分不自在,指尖轻抠着杯壁上的花纹,低声道:“幻境里——”
平心而论,晏长安这些日子顺着她的意任由他们两人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从未出面澄清,说他待她特殊也好,铁树开花也罢,晏长安一方面是顺着舒浓的意思才默认这些,另一方面,也是逐渐觉得没有什么好澄清的。
他待她特殊是事实,他铁树开花,好像倒也没错。
他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前十年几乎没人愿意靠近他,后十多年,便也不大愿意去靠近别人。
但舒浓是不同的,她从一开始出现在他面前时,就是特殊的。
他不得不与她捆绑在一起,受她威逼利诱,带她出梧桐山,不得不接受她各种事。
他起初对她言听计从,说东不往西,是觉得自己的性命和拥有巨大诱惑力的青光都在她手里,之后对她言听计从,倒渐渐变成了无所谓,像是成了一种习惯。
他明明与她相识没多久,但她身上的特点太鲜明,嗜酸嗜辣,不知冷热,味觉几乎丧失,动不动给他来一出现场换衣,娇气难伺候,要求既多又刁难,时而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情态,时而又像是神秘的嚣张鬼魅,时而又让人莫名生出几分可怜。
他给她遮过太阳,一片片捡走身上的落叶花瓣,买过吃食,做过糕点,甚至还写过情书,见过她短暂的一生,接触过不同时间的她。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经历,舒浓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因为这份特殊,他觉得自己铁树开花,在幻境最后出现那么一出齐家欢乐的场景,也是自然而然,情有可原的。
他想问问舒浓是否知道幻境那副齐家欢乐的场面,但他不过出口三个字,院外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一堆人。
舒浓转头,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人一把拥进怀里。
“哎哟喂——”慈祥又发颤的声音在脑袋上响起,舒浓浑身一僵,仿佛陷入一团温柔包裹她的云团之中,心中泛软,鼻尖微酸。
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你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舒浓绷着颤抖的唇角,泪水肆意浸湿祖母的胸前的衣衫,闷声闷气道歉:“祖母,对不起。”
似乎有水珠滴落在她的前额,舒浓愈发用力绷着唇角,才能压制即将溢出来的委屈,她听得见祖母急促的喘息,母亲的低泣,以及不知来自谁的抽泣。
落在她后脑勺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
“你何曾对不起我们。”舒老夫人颤抖着声音安慰她,“我们岁岁,聪明勇敢,敢爱敢恨,是天底下最好最贴心的姑娘。”
“是我们对不起你。”祖母拥抱她的手臂收紧,“我们花了六百年才找回你,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最后还要你为了家族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