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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阳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看着迎面而来的五人五骑,顺势一想:“这样也好,最好再多分出几批来,正好可逐个击破。”双腿轻轻一夹,黑龙马立时做出反应,加劲挥蹄,如槌擂鼓,兴发嘶鸣,响彻旷野。
马王之威,非同小可,威压之下对面五骑不自觉的齐齐体颤腿软,明明相距尚有一段距离,却纷纷降速退避,战意全消,莫敢直撄马王锋芒。
胯下坐骑惶恐不安直接影响到了鞍上五人,惊于黑龙之威势,恼于坐骑之怯懦,凶狠鞭笞,一声声痛苦的哀鸣中五骑被迫带着恐惧加速前进。
萧正阳纵马而战,出手毫不容情,刀光剑影、杀气纵横中,以三道伤口、半碗鲜血的代价,将五人斩于马下。
力斩五名好手,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疲累,气喘如牛,嘴唇开裂,喉咙发紧,豆大的虚汗如雨滴落,提缰握刀的双手不住颤抖,十根手指的指甲盖与皮肉皆有不同程度的剥离,鲜血外渗,十指连心,痛不可言,脱力的身体在颠簸的马背上摇摇欲坠。
从中午到现在,大半天来,他先与陈城丈对战三招,得王环相助,保全性命,身负轻伤;再跟沐炑、留心言等人合力冲击血毒人潮,屡获转机,侥幸突围,进到留家私宅解救东方燕、梁筠竹、留彦清三人;又冒险寻找公冶世英下落,陷入重围;以及现在的追击杀敌。高强度奔走大半日,几番鏖战,数度绝境,未曾有过片刻的松懈,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体能早已达到极限。
自打他跟薛恒在北地小海畔定居之后,薛恒料定这位侄儿今后的人生道路将是荆棘密布、凶险万分,早早便做了针对性的未雨绸缪。除了传授武功,还着重磨砺他的意志力和生存力,严厉到近乎残酷。薛恒谙熟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哪怕天下无敌,若没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做支撑,终究是难堪大任的。当然,内心不够强大的人,也达不到天下无敌的境界。薛恒用自己的方法传授了所能传授的一切,其中就包括在体能达到极限后仍要从事高危活动。
那些年里,有超过一半的时间,萧正阳和薛恒都处在一种各过各的的生活模式中。一个刚过十岁的小男孩,能在小海周边的莽莽荒野中长时间独立生存,只身对抗冷酷的自然和凶残的猛兽,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萧正阳对薛恒的信任是绝对的,从未有过任何怀疑,薛恒教授他的东西在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上确确实实给了他巨大的帮助。
人总是这样的,因为拥有某方面的技能,所以做事的时候本能里会把这种技能考虑在内,并付诸于实际行动。
萧正阳现在很难受,这种难受他很熟悉,他曾经历过很多次,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有没撑过去而昏厥的,也有撑过去而突破的,前者令他沮丧,后者令他欣喜。同往常无数次的磨砺一样,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撑过去,但他不打算放弃,坚持是他多年以来锤炼出的习惯,放弃从来都不在他的训练范畴之内。
他示意黑龙马减速,艰难俯身抄了几抔雪塞到嘴里。这是他做惯了的事情,荒野求生,就地吃雪啃冰,解渴充饥解乏,再是寻常不过。
星空下,雪地上,山林间,官道中,上演着这样惊心动魄、离奇恐怖的一幕——前有七人七骑破风踏雪,一路向北;落后半里处一人一骑紧紧尾随,孤独而倔强;再隔半里是疯魔如恶鬼的五万血毒人,徒步狂奔。
秦洯一行人未再分流出阻击者,萧正阳自忖实力体力不济,不具备主动进前对战的能力,局面暂时僵持。
这样的局面,不是萧正阳希望的,干跟着如何影响对方的行动?
“如果没有秦洯他们在前面引导……如果能拖住秦洯他们……除又除不掉,拖又拖不住……墨烟海用这么多血毒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兜兜转转一通忙活,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着眼于当下行不通,从结果反推破局对策又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真真是到了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境地。但有一点萧正阳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离对方的阴谋得逞便越近,错过了时机,即便想到了绝佳的对策,也为时已晚、于事无补了。事情都发生了,当然什么都清楚了,可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着急了。
“冷静、冷静,我必须要冷静下来,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办法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萧正阳又吃了两抔雪,拍了怕被寒风刮得有些麻木生疼的脸颊和额头,“……秦洯一伙人引流血毒人、秦洯一伙人引流血毒人……秦洯一伙人、引流、血毒人……墨烟海最终是拿血毒人去做些什么,费劲心思弄出血毒人,然后又大费周章引流血毒人,一切行动都围绕着血毒人,所以真正的关键还在血毒人……没有了血毒人,墨烟海拿什么去做他的勾当……可是我连秦洯他们都拦不住,拿什么去阻拦像浪潮一样的血毒人?”回望血毒人潮,不见尽头,气馁一叹,“想要阻止像浪潮一样的血毒人,除非是朝廷调派来大军……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思考还在继续,对精神力的消耗毫不亚于血战,“……奈何不了引流者,更奈何不了被引流者……那就只剩下引流了……血毒人能受秦洯他们引导,中间必定是有什么联系……刚才那五人过来阻我之前好像把一件东西交给了他们的同伙……难道他们是靠那件东西来引流血毒人的……还是不成啊,从他们手里夺东西,半点不比除掉他们简单,根本就是没有区别。”
萧正阳想得头痛欲裂,依然一筹莫展,这样的尴尬境地光是今天一天他便经历了很多次,不同的是,之前是为了自己和身边最重要的人,而这一次是为了很多不认识不相干的别人。
黑龙马适时发声,像是在提醒主人不可轻言放弃。
萧正阳苦笑着拍了拍爱马,道:“黑龙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一定有破局的法子,只是我暂时没能想到而已!”
黑龙马再次发声,像是在鼓励。
萧正阳带着商量的口吻同爱马说道:“正态常法是行不通了,要不另辟蹊径,往奇招变法的方向上想想看?”
黑龙马的回应方式很单一,像是在表达一种但凭吩咐、誓死追随的态度。
说来容易做来难,萧正阳又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可行的奇招变法。
时间不等人,必须速作决断。
既无上策可行,那便只能选择下策——强行出手。
所谓强行出手,并非没头没脑地扑上去,搏命式的混战一通,当中还是讲求个策略的。
萧正阳开始准备,首先是发散观察面,从七人七骑,到周边地形,再到满天星辰,思考面随之发散,眉心冷不丁一跳,无意中捕捉到了一个一直被他忽视的要点——一路向北。
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浮现在脑海中,拍着额头忖道:“血毒人是最关键的关键点,却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而是他们实现最终目的的最关键的手段……对!就是这样的!他们一定是带着血毒人去到某个地方做某件事情……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才需要用到这许多血毒人呢……难道……”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觉得心慌。
他模仿公冶世英的思考方式,把猜测假设成事实,横亘在心头的很多疑难问题一下子全解开了。
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思路变得宽泛,不再仅仅局限于秦洯等人、引流、血毒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