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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范仲淹携三子范纯礼及一干家仆自邓州抵达汴京,于京师西郊约二十里处官道一侧的驿站暂时落脚。
待歇息一晚后,范纯礼于次日清晨马不停蹄先行前往汴京告知二哥范纯仁,而范仲淹与一干家仆的车队则缓缓朝京师而行。
由于范纯仁之前便与父亲通过信,因此范纯礼也知二哥如今在尚书工部任职,因此进城之后便直奔尚书省工部衙院而去,没想到却在工部衙院外看到了来回巡逻的禁军。
原来,自上回赵旸请官家与诸位宰辅出城检阅了火药弹后,官家便调派禁军加强了工部本衙及技术司新衙二处的防务,被调来禁军赵旸亦不陌生,正是天武第一军指挥使陈许及其麾下禁军,后者也因此多了一个差充南外城巡检防御使的差遣,副职则归赵旸,不过仅是个虚职,只能让赵旸在一定程度上指挥天武第一军的禁军,当然赵旸也没空闲去负责南外城的巡检防务。
“此乃技术司重地,无事不得靠近。”为首的军将是一名营指挥使,与赵旸的军职平级。
范纯礼今年才不过十八岁大,见到禁军阻拦颇有些畏惧,取出诰身谦逊有礼道:“在下范纯礼,此前与我二哥范纯仁通信,得知他在工部衙院任职,故今日入京后便问询过来……敢问这位军将,此处可是工部本衙?”
那名营指挥使惊讶道:“小郎莫非是范希文公家衙内?范计使是小郎二哥?”
“范计使?”范纯礼小声嘀咕,犹豫道:“范希文确实是家父尊讳……”
未曾他说完,那名指挥使便换了副表情,抱拳道歉道范纯礼套起交情来:“鄙人郑荣,天武第一军第三指挥使,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小官人来得稍迟些,范计使眼下不在衙内,而是在技术司新衙那处,不过赵指挥使倒在衙内,我为小郎通报一声?”
他倒也不全然是为了巴结,更是因为范仲淹乃是大宋少数知兵的文官,对武人、军士又多有照顾、提携,因此大宋的军汉大多都对范仲淹颇为尊敬。
“赵指挥使?”范纯礼一脸疑惑。
“对,工部员外郎赵旸赵小郎君,兼我天武第五军第一营指挥使,他与范计使乃是好友。”
“哦……”范纯礼犹豫一下道:“若不麻烦的话,还请郑指挥替我告知一声我二哥……”
郑指挥使笑道:“范计使那边自是要通知的,然赵指挥那处……我还是替小官人通报一声吧,否则赵指挥肯定要责怪我等怠慢小官人……”
说罢,他不等范纯礼开口便派几名禁军分别往衙内及技术司新衙报讯而去。
此时赵旸正在文同的陪同下于案房内练字,忽听禁军来报:“赵指挥,衙外有人自称范相公家衙内范纯礼,欲见其二哥范计使……”
赵旸微微一愣,带着几分惊讶对文同道:“看来范相公到京了。”
文同亦笑道:“久闻范相公之名,若能亲眼得见,亦为幸事。”
于是赵旸当即丢了笔,带着文同及王中正等人亲自出衙门迎接范纯礼。
“赵指挥使。”
“郑指挥辛苦了。”
眼见郑容与赵旸相互行礼,范纯礼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个看起来比他岁数还小的少年,竟是工部员外郎、天武第五军第一营指挥使?
惊愕之余,他忙向赵旸行礼:“在下范纯礼,见过赵员外郎。”
“诶,我与纯仁兄亲善,互为挚友,不必拘束。”说着,赵旸一边介绍文同,一边问郑荣道:“郑指挥可已派人去通知纯仁兄?”
“已派人去了。”
赵旸点点头,遂将范纯礼请到衙内,请入他的案房,又吩咐府上吏人奉茶,随即问范纯礼道:“贤兄莫非是陪同范相公赴京?不知范相公至何处了?”
范纯礼带着几分拘束回答道:“昨日我父子在城西二十里处驿站借宿,今早我先行一步赶来通知家兄,家父随车队在后缓缓而行。”
赵旸有些意外地问道:“仅来通知纯仁兄?不照会其他人么?就好比叶相公,据我所知,叶相公与范相公交情不浅。”
范纯礼亦有些意外,拱手道:“家父的意思是,入京之后再去拜访昔日友人,这样不至于为其增添麻烦。”
这么低调?
赵旸微微点了点头,察觉出范纯礼有些约束的他朝文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亲热地上前与范纯礼交谈,从随口询问平日里看什么书慢慢到相互切磋学识,总之尽量令气氛活跃起来。
随后沈遘、吕大防也闻讯而来。
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范纯仁与钱公辅一同乘坐马车回到衙内,见到正与赵旸、文同、沈遘、吕大防等人交谈的范纯礼,亦颇为惊喜。
不过考虑到时间仓促,兄弟俩并未交谈几句便赶着出城迎接父亲,赵旸、文同、沈遘等人自然也乐得去凑凑热闹。
于是一行人乘坐数辆马车出西华门,随即又向西经梁门出城,沿着官道继续向前。
不知行了多久,范纯礼从车窗远远看到父亲范仲淹的车队,几辆马车陆续停靠,众人纷纷下车。
其中,范纯仁、范纯礼率先疾步奔向远处的车队。
范家的仆人看到这兄弟俩,亦忙停下军队,禀报范仲淹,而此时范家兄弟俩也已来到父亲乘坐的马车前,恭敬问候。
问候之余,范纯仁亦将赵旸等人一同前来迎接一事告知范仲淹。
范仲淹惊讶道:“莫非是在官家面前为我说情的小赵郎君?”
“然。”范纯仁点头道。
见此,今年已六十岁高龄的范仲淹立刻下了马车,主动迎向自不远处而来的赵旸等人,率先向赵旸行礼道:“多谢小赵郎君为我说情。”
“范相公行如此重礼,后生如何担得起?”赵旸忙上前扶住范仲淹,趁机偷偷打量这位青史留名的忠贤之臣。
根据他的印象,范仲淹晚年的境遇并不是很好,似乎是病故于赴职的任上,但目前来看似乎还没有明显病症,尽管发须斑白,令人不禁感慨岁月流逝。
“当得当得。”范仲淹唏嘘道:“当日出知州路,我自忖此生恐再难回到京朝,去年官家还曾下诏邓州,叫我知荆南府,只不过当时邓州官民殷切挽留,我才上奏朝廷于邓州又呆了一年,由此可知去年官家下诏时,尚未想过召我回京……未曾想今年正月间,我又忽然得召,被召回京朝,当时我亦惊诧,后来才知晓乃是小赵郎君为我说情……”
赵旸拱拱手笑道:“范相公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世人皆知,我只是实话实说,谈不上说情。范相公若要谢我,少写几篇如《岳阳楼记》那样的名篇如何?免得像我这等愚笨之人背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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