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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赵旸当场宣布他技术司增设印刻案,并任命毕昇担任匠头,除了其四个儿子协力以外,授权其自行邀请工匠加入。
平心而论,哪怕是技术司辖下各案的匠头,也不在品级之中,但毕竟是官匠身份,这令毕昇父子极为激动,更别说赵旸授予了他们极大的自主权。
稍后,赵旸、沈遘又亲自带着毕昇父子五人前往参观即将落成的技术司新衙,向他们介绍哪里是新衙,哪里是他技术司专门为本衙官吏家眷准备的住房选址等等。
没错,鉴于技术司的特殊性,日后司内官吏、工匠及其家眷,日常都要居住在技术司本衙内,周围建起高墙与外界隔绝,甚至还会有禁军把守,以免机密走漏。
尤其是火药、火器,更是重中之重,这是官家钦点的。
为此,日后附近会有专为技术司官吏家眷而设的市集,提供衣吃住行所需,这块当前归吕大防负责,包括技术司官吏家眷的住房问题。
看着数千名木工正在建造的庞大衙院,毕昇亦不禁感慨他技术司新衙的占地,毕竟新衙占地面积远超工部本衙。
他们当初改良胶泥活字术时,可未曾想过会被朝廷看中,被请到这等官衙仁职。
不多时,吕大防闻讯而来,赵旸便将毕昇父子介绍给吕大防,顺便将毕昇一家十三口落户问题也交给吕大防负责,将新建成的家眷住处分派给毕昇一家居住。
足足呆了近一个时辰,赵旸与沈遘才带着毕昇父子回到工部本衙。
为了显示对毕昇一家的尊重礼遇,赵旸有意在工部本衙摆宴,为毕昇一家接风洗尘。
为此,沈遘私下对赵旸道:“待会我等都不在啊,不如明日?”
赵旸觉得有些不合适:“他们今日到的,哪有明日摆宴的道理?”
原来,今日正午官家要在集英殿设宴,宴请今年科举进士一千三百余人,范纯仁、沈遘、吕大防等人都得出席,时间上有所冲突。
“无妨,我和毕工熟络,我与他去说。”沈遘信誓旦旦道。
果然,毕昇对沈遘的安排毫无意见,同时对赵旸摆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一事分外感激,更别说赵旸后来连集英殿的宴席都没参加,还是吩咐工部本衙的厨子为毕家父子烧制了一桌酒席,不算接风宴,仅为双方能够熟络。
次日,二月二十九日。
赵旸视察了他技术司辖下各案的改良进展,除铁工案暂时还在三司衙门的盐铁司偷师以外,他指点了木工案对宋弩的改良,沈遘与文同亦按照他的思路,各自绘制了一副图纸,与神臂弩的结构图纸颇为相似。
随即赵旸又视察了火药案,对火弹、烟弹、爆弹三个不同弹种做了不同方向的研发要求,包括子母弹与震天雷两个分支弹种。
同时又制定技术司规章,严禁泄露技术司目前改良的火药配比,提纯技术,以及助燃、助烟的添加物。
事实上,早在那场演习后的当日,便有朝中台谏纷纷上奏官家,希望将火药列入管制物,不允许民间坊市流通,对此官家还在犹豫,但枢密院与三司衙门都已有相应的动作:前者已向民间颁布火药规令,限制流通烟火的火药含量;后者更是大力拐带善于制作硫磺、火药的工匠,聘入三司火药监,力度之大,大有一举扫除民间火药流通的架势。
这在赵旸看来,未免有些矫枉过正。
毕竟没有技术司改良后的火药配比、提纯技术以及助燃、助烟添加物的名录,民间那些烟花爆竹,根本不足以造成什么重大事故,除非有人别有用心,囤积大量火药意图不轨,这就属于公事案件了,开封府也不是吃素的。
到中午时,范纯仁、吕大防、钱公辅等人也纷纷返回工部本衙,与赵旸、沈遘、文同等人一同参加毕昇一家的接风宴,没想到同时也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竟然是萧孝友、萧古和、邱洪三位辽使。
赵旸觉得纳闷,毕竟他自忖与这三位辽使的关系还未好到后者一同前来拜会的程度。
待问起原因,赵旸才知道这三位辽使与三司使叶清臣商量榷场交易物时发生了矛盾。
碍于自己制定的规章,赵旸也不好将三人请入工部本衙,于是便请三人到御街北端那座酒楼喝酒。
待酒菜上齐后,赵旸闻讯究竟,性格最烈的萧古和却一脸不悦地质问道:“前两日赵司谏称辽宋两国乃兄弟之邦,莫非是戏耍我等?”
赵旸觉得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萧孝友与邱洪:“发生何事?”
邱洪解释道:“我等与叶计相等贵国三司官员商议榷场交易物许可名录时,贵国官员不许除九经以外书籍流入我大辽,故使我等感到气愤。……事实上,我大辽也收录了华夏历来不少书籍,自认为并不比贵国少,只不过民间不多而已。但贵国三司官员却是一副对待蛮夷的态度,着实令人气愤。……故我等商议了一番,想来听听赵司谏的态度。”
赵旸思忖了一下,笑着说道:“我赞同大宋的书籍流入贵国,当然,也赞同贵国的书籍流入我大宋,兄弟之邦嘛,文化上互通有无更为重要。三位尊使且稍安勿躁,待我奏请官家,陈述利害,叫官家派人请三位前往宫中书阁,但凡贵国没有的书籍,我都可以奏请官家无偿赠辽主一套,抄录、刻印皆可。……当然,似记载火药、火器等管制书不在其中,除非贵国对我大宋开放优质战马。”
萧孝友、萧古和、邱洪纷纷动容,对赵旸的态度感到震惊。
萧古和更是心悦诚服道:“今日我才知赵司谏是真心将我大辽视为兄弟之邦,可惜似赵司谏这般心胸开阔者,贵国朝中甚少,许多人虽嘴上不言语,实则仍将我契丹人视为蛮夷。”
赵旸摆摆手,随即心中微动,邀请三人喝酒吃菜。
待酒过三巡,气氛也合适,他伺机问道:“恕我冒昧,贵国此番讨伐西夏,不知是以何等战略?是求速胜,还是稳步进兵?预期征战耗时几何?”
“呃?”萧孝友三人面面相觑。
见此,赵旸半真半假地解释道:“诸位放心,我决计不会泄露出去。之所以有此一问,只因我即将前赴陕西……诸位不知,昨日官家授我陕西经略招讨安抚副使一职,命我前往陕西侧应贵国进兵,我只有知道贵国战略,才好遥相呼应,侧应贵国。”
萧孝友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对赵旸这番话将信将疑。
倒不是怀疑别的,至少他们认为宋国的真实目的,绝非是侧应他辽国,多半是想趁西夏无暇他顾时做点什么。
略一思忖后,萧古和沉声道:“此事本不该透露,但赵司谏与我等投脾气,告知也无妨……此番我大辽举兵二十万,至于速胜还是稳步进兵,此事我当前也不好分说,得看介时战况,但能速胜自然还是速胜为好,最好数月便击败西夏,迫其臣服求和。”
赵旸听罢摇头道:“欲速则不达,西夏国虽小,然民风彪悍、全民皆兵,我劝贵国还是稳步进兵为好,几日克一城,克城后修整几日,皆要有所预计,不可贪功冒进,尤其是要做好与西夏持久对抗之准备,切不可有侥幸想法,认为西夏数月就会求和。”
萧古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赵司谏的劝诫,我记下了。”
从旁萧孝友与邱洪亦是笑而不语。
看三人的态度,赵旸就猜到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事实上他之所以想劝辽国稳步进兵,除了是想拖延战局,以便使宋国有更充足的时间用于编户齐民,其实也不乏善意。毕竟在他看来,但凡是求速胜的战争一方,最后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因此才要料敌从宽。
可惜这三位辽使听不进去,这不禁令他暗暗摇头。
这场仗,辽国估计难胜。
也罢,至少对宋国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