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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小人知罪,请将军重重责罚。”到了这时,庄猪儿自然知晓自己行径已经触怒了项昌,心头惊慌,跪地连连告饶。
“给我闭嘴!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项昌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爆发了一般,一声炸雷暴喝,不禁将庄猪儿吓得瘫坐地上,所有骑兵都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
项昌则意识到自己失态,闭上双眼,长吸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用冰冷而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庄猪儿欺负村女,触犯军律,按律当斩,立即执行。”
此言一出,众将士一阵哗然。
所有将领、军官、骑兵,齐齐用骇异眼神看向项昌。
悄悄跟随过来的黄仲,看着项昌的双眼,陡然光芒大亮。
老族长也没有想到项昌会下达斩杀令,此时终于相信项昌刚才所言都是真心的了,反而一股勇气生出,对项昌没有那么怕了,爬过去拉着项昌的手,急声道:
“孩子,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们这支军队真是要做大楚的子弟兵的。我信了。这位将军虽有罪,但不致死,不能杀啊。”
项昌拍打着老人家干枯粗糙的手,面色羞红:“老人家,在您面前丢了大人,真是难堪啊。但丢人我不怕,我有信心去改正,去将丢的人重新挣回来。我只怕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您不要再说了。”
听出项昌语气的坚决,老族长知不能再劝,半张着嘴,神色惶惑,慢慢坐了回去。
“将军,庄百将毕竟是初犯,还望将军放过他一马。”
“是啊,将军,看在庄百将以往立下诸多军功的份上,略作开恩。想必此教训,足以他铭记了。”
“将军,庄百将也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
……
所有军官、将领,无论贵族出身还是平民出身,齐齐跪地向项昌真切求情道。
“哈哈哈,好!”面对诸将的求情,项昌忽然仰头发出一阵大笑,语气却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双眼冰寒彻骨没有一丝温度,犀利的直刺人心魂,“我在此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也都有娘亲、妻子、姐妹、女儿。你们在前方征战,后方你们的娘亲、妻子、姐妹、女儿,被人这等欺辱,你们可否放过他?只要你们有一个人今天说,可以放过,我就立时放过我们这位庄猪儿百将!”
听项昌此话,战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静默无言。
只有远远站在外围的黄仲,心头一个声音在大叫:就应该杀!这等畜生,不应该还活着。
庄猪儿面色惨白,软倒地上。
死一样寂静的军营,只有项昌的咆哮声在回荡,回响在诸将军官骑兵的耳畔,震撼着他们的心魂:
“我说过多少次,我们大楚军队,不再是以前的大楚军队。我们来自大楚万千百姓,大楚百姓就是我们的父老,我们就是子弟兵,是保护者、守卫者,不是一群胡乱霍霍的流氓、畜牲。”
“我要的军队,是一群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作战无畏的猛士,我要的不是一群畜牲组成的兽军。如果我的军队变成兽军,那我宁可不要,任凭咱们一起去死,死在汉军手中。”
“军中有不少权贵世家出身的兵士们,我就问你们,强大煊赫不可一世的大秦为何二世而崩?不就是将百姓视若猪狗,肆意荼毒。百姓辛苦耕种劳作的口粮被全部抢夺走,不是活活饿死,就是出劳役累死,就是犯了小错被严酷刑法处死,达到了忍耐的极限,陈胜吴广两个叫花子振臂一呼,就此土崩瓦解?对待百姓,你们还焉敢如此严酷残暴?”
“还有你们,军中那些出身平民的兵士,你们以前受过多少权贵的欺压,受过多少不公的待遇,而今自己刚刚爬起来,就要迫不及待反过来骑到你原先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头上?这等行径,又与畜生何异?”
“你们所有人,以后就将是大楚新一代的贵族、中坚、脊骨,今天我明确无误告诉你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位尊崇,所有这些我统统都可以给你们,也是你们拼死努力作战,守护我们大楚换来的。但唯独有一样,我绝对不会给你们,那就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如果你们不能约束好自己,约束好家人,那煌煌律法,就是为尔等而设。就像今日的庄猪儿!”
项昌说完,转而对庄猪儿喝道:
“庄猪儿,你的父母妻小,大楚会养,你的军功所得奖赏,也会转交你的家人。你,安心去吧!”
说着,项昌一咬牙,上前一步,拔剑出鞘,亲自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直喷中,上千骑兵从上到下,在这一刻齐刷刷跪倒在项昌面前,高高拱手,重重俯首,面色凛肃。
第二日一早,项昌与麾下将士用过朝食后,就要告别王家村。
这时全村老少也不害怕了,全部都跑了出来,对着一千骑军指指点点,满脸羡慕的看热闹。有青壮汉主动上前询问,想要从军,自然被一律婉拒。
临行项昌特意给那位受辱的小女留下了一匹马作为补偿,却是再次将全村老少惊得目瞪口呆,看向这匹马的眼神充满了炙热。有的还不死心,直接厚着脸皮将自家婆娘、女儿献出,想要伺候诸位骑兵大爷一番,被项昌麾下骑兵赶走。
项昌招过老族长,当着全村老少的面,指着旁边鼓起的一个土包冷然道:“这匹马,是我弟兄的命换来的,给那位受辱小女以后做嫁妆。后面有过往的行商,你帮忙卖掉,将钱财给她的父母。你可以抽一成。明年我会派遣兵士再回来看,如果我兄弟命换来的钱财,没有落在那位小女手上,那么我不介意将拿走钱财的人,全部杀掉祭奠我的弟兄。”
听闻项昌此话,老族长连道“不敢”,连声保证让项昌尽管放心。其余百姓一缩脖颈,看向马匹的眼神变得大为收敛。
接下来,项昌跨上战马,就此头也不回,带领一千骑兵呼啸而去。
唯有老族长站立村头,翘头看了许久,才慢慢低头喟叹而回。
策马追随身旁的周殷见项昌神情低迷,意兴不高,明白他的心意,劝解道:“这种事情由来已久,对这些平民来说,能够将婆娘、女儿送出伺候贵人,获得一笔赏赐,是难得的美事儿呢。”
项昌冷笑一声:“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美事儿,对他们的婆娘、女儿来说,也是难得的美事儿吗?何况,由来已久就是正确的吗?”
周殷被他噎的一怔。
项昌情知自己这番情绪闹得很没有意思,根本原因还是这些平民太穷了,但凡能吃饱穿暖,谁又愿意将婆娘、女儿送给人玩弄?故而他的心下一个声音在不住狰狞吼叫:这就是我的祖宗!妈的,老子的祖宗、老子勤劳智慧而善良的祖宗,不应该这么穷困悲苦。
周殷苦笑道:“我清楚你的心意,但这事急切不得,总需徐徐图之。太过急迫,不仅贵族出身的将领兵士接受不了,就怕平民兵士也无所适从。”
项昌心头一阵犹豫,本能就觉周殷话语颇为有理,旋即又断然摇头,喃喃道:“不成,慢不得,慢一天、甚至慢半天,你可知道又有多少平民惨遭不幸?又有多少女子遭受屈辱?既然决定要去实现我们大楚国制定的目标,那一开始就要全力以赴。因而,要让他们拼尽全力来追赶我的步伐,而不是我停下脚步来等待他们。总有人能够接受的了,总有人能够适从,对于那些接受不了或者无所适从者,那我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说着项昌猛抽一鞭,向前猛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