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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一口气将杯中酒喝掉。
小胡子双手接过了他的空酒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滕子生一摆手,“去吧,尽快打听到她的消息。”
“是。”小胡子转身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滕子生立刻又朝着门口的一个手下勾了勾手,“跟上,把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我。”
“明白。”手下点了点头,也离开了房间。
仰靠在沙发上,滕子生自言自语地骂街,“麻洪涛,你个狗日的,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此时,老城区的一个破旧院子里,一张破八仙桌,上面摆着四个菜,一盘拍黄瓜,一盘花生米,一盘素炒芹菜,一盘手撕鸡,和一瓶已经喝掉四分之三的廉价白酒,以及,两只酒杯。
一张颇有年代感的竹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干瘦的老头,他目光看向院子外面的青天,他的双目已经浑浊,宛如一潭死水一般,两个眼珠早已经没有了黑色,宛如两块大大的浮萍。
老头穿得,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布料已经开裂,下半身则是一条厚厚的长裤,裤管下垂,飘飘荡荡。
“那一年,班长带着我们全班的人,驻守在346高地,我们刚刚做好防御工事,敌人的坦克车就发起了冲锋。”老头语气悠悠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一枚炮弹飞过来,在距离很近的地方炸开了。”
“轰!!!”
“我的好战友,好兄弟小德子直接被炸飞了!”
“扑簌簌地尘土落下来,我刚眯缝着眼睛,睁开一点点,打算看看敌情的时候。”
“啪嗒一下,一条大腿落在我的面前。”讲到这里,老头的热泪滚落,他嘴角阖动着,嘴角微咧,颏下胡子微微晃动,“就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晚上不敢睡,因为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漫山遍野战友的尸体。”
“刘儿啊,精神需要传承,就靠你们了。”老头抹了一把眼泪,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刘海洋的嘴角动了动,不知该怎么安慰。
他已经无数次听过老人家讲这个故事了,以往的时候,刘海洋很厌烦听这个故事,因为再精彩的故事,当你在二十年的时间里,无数次地循环播放,那也受不了。
自己又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生与死的经历,自己又不是没有。
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重复呢?
但今天,刘海洋却忽然觉得,听老人家讲故事的时光,却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我知道,这种精神肯定是要传承的。”刘海洋挤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容,顿感自惭形秽。
精神的传承,自己还有那个机会吗?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怕王耀平给自己,打了不下一百个电话了吧?
找不到自己,王耀平会善罢甘休?
一步踏错终身错,再回首,红尘烟起,哪有回头路?
罢了,一切都是我刘海洋自作孽不可活!
“麻栗坡,我想去。”老头忽然转过头来,表情中带着一抹恳切,“你有时间吗?”
刘海洋瞳孔一缩,不知该如何作答。
曾经的诺言,终于等到了履行的时候,刘海洋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兑现。
老人姓于。
他自称姓于,但刘海洋觉得并不是。
因为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李宏,一个叫王念山。
爷儿仨,三个姓,到底姓什么,这有些乱套。
王念山葬在了麻栗坡,是个英雄,是个隐入尘烟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