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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领着人在碎玉轩外接了被小栋子等人送回的浣碧,一番安置照应,待浣碧好容易熟睡了,这才匆匆进殿更了衣,欲往永和宫去见一见陵容。
然待她与崔槿汐好不容易赶到了永和宫外,却被一个身着绿衣的清丽宫女先礼后兵地冷淡拦截在了门外。
“莞贵人吉祥,奴婢永和宫宫女叶澜依参见小主。”这青衣宫女行礼倒也规规矩矩,叫人挑不出错处,只是语气冷冷的,还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不耐。
“起来吧。”甄嬛带着崔槿汐正欲进门。
那绿衣宫女却忽的起身,利索地拦在了她面前懒洋洋道:“莞贵人留步,我们娘娘今日不见外客。”
崔槿汐见甄嬛脸色微变,忙上前一步,恭维了一句道:“早听说在圆明园时有一位驯马女巾帼,临危不惧,于千钧一发之际替容妃娘娘驯服了惊轿的宝马,莫非就是姑娘当面?”
“巾帼不敢当,奴婢不过区区一驯马女,承蒙我们娘娘不弃,这才忝列娘娘宫门。”叶澜依不卑不亢道。
“澜依姑娘,这天寒地冻的,容妃娘娘又与我们小主自来交好,想必不忍我们小主在门外受冻,这闭门谢客的命令若只是姑娘的一厢情愿,那还请姑娘为着容妃娘娘着想,进去为我们小主通传一声吧。”崔槿汐笑着缓声道。
“为着我们娘娘着想?呵,姑姑这话说的可好生大义凛然啊!”叶澜依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崔槿汐被噎了一句,正要上前再与她分辩两句,却被甄嬛截住了话头道:“今日风雪甚大,你们娘娘身子又弱,她从养心殿回来,可是身子又有不适了?”
听闻她此话,叶澜依这才好似被勾起了兴致般、正色打量了甄嬛一眼,顿了顿,方道:“莞贵人多心了,我们娘娘身子康健的很,只是娘娘说,相见争如不见,岂不闻,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莞小主,我们娘娘还是从前那句话,浣碧姑娘是您的贴身侍婢,她之言行,如何不是您自己对我们娘娘的观法想法?”
甄嬛眉头微蹙道:“事无绝对,此事另有隐情,我自会对你们娘娘亲自解释原委。你让开。”甄嬛说着不顾叶澜依阻拦,便往永和宫内走去。
叶澜依就要悍不畏死的去拦人时,却被匆忙赶来的小贵子制止。
甄嬛见是小贵子,面色微沉,“小贵子,你也要拦我?”
小贵子叹口气,才微微躬身道:“莞小主,我们娘娘她乏的很,也不愿再介入宫中这些琐碎纠葛,故您若无要事求见,还是请回吧。”
小贵子这般说,甄嬛心中却更生疑窦,陵容性子执拗的很,就算恼她,也绝不会连她一面都不见,不由分说就将她彻底拒之门外!况若果真与她离了心,又怎会毫不犹豫,就甘冒得罪华妃的风险去为她保下浣碧?
这内中必有旁的蹊跷。
甄嬛想着便立刻大步朝永和宫内去,她毕竟是皇帝宠妃,且与安陵容关系匪浅,铁了心要闯宫,小贵子等人又怎敢硬拦?更别说小贵子心中还有旁的杂念万千。
待甄嬛一路闯进安陵容寝殿时,却见菊青并香兰各端着一盆冷水匆匆走了出来。
崔槿汐远远见了,忙招手问:“菊青,你们娘娘呢?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菊青见是从前旧主,迅速放下手中杂物,抹了抹红着的眼眶,才上前见礼道:“莞小主吉祥,娘娘她,她从养心殿回来后就开始发高热,现下喝了药刚入睡。”
……
日影西斜,甄嬛静静坐在安陵容榻边,她望着床榻上少女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庞,心中有些怔怔然。陵容的身子好似越来越弱了……她记得从前,陵容虽看似娇弱却还不至就到如此这般弱不禁风的地步,是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了?
是从那次中了惊魂之毒开始的么?
惊魂之毒当真无可解么?
她一边拿帕子替安陵容拭了拭额角的汗水,一边又宽慰的想,所幸,温实初前段时日替陵容把脉时,说陵容命大,身体似已逐渐对那毒有了抗力,那毒俨然已不能再影响她分毫。
“你们娘娘病情凶险,怎么不请皇上来?”甄嬛忽的突兀对一旁的宝娟道,若皇上见了陵容这般病容,心中当更生怜惜才是,这般好的机会,她身边的人竟也不知替她谋划着。
宝娟被询问,只得如实道:“娘娘说,皇上日理万机,也不是太医,又不会瞧病,不许我们去请。”
甄嬛眸光微闪,心知在皇帝心中,有孕的嫔妃和浣碧一个侍婢之间,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是以,陵容此举的真正含义,只怕是为着不叫皇帝继续去迁怒浣碧吧。
甄嬛将握着安陵容的手又紧了紧,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如此,便不能真正的感知并理解安陵容内心深处在想什么一般。
陵容总是在眉庄与自己身处危难之际悄悄伸出援手,可她们二人风光无限时,她却又不动声色的退居一隅,不揽功、不邀宠,仿佛除了她们二人,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叫她真正挂心一般,可就是这般光风霁月的陵容,却为何一直叫她在内心深处隐隐的又忌惮又抗拒呢!
皇帝真的会不喜欢陵容吗?这么一个温柔娴雅、知书达理、又淡泊宁静的美丽少女……
可若说喜欢,他从陵容入宫至今,却又只召幸了一晚……她不是不敢大胆地去猜测,只是她更相信,一个男子若真的喜欢一个女子,不可能真的能忍住不去碰她,不去与她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
比如皇上之于她。
连聪慧机敏如甄嬛,在感情上都愿意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更不用提早已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的皇后了。
皇后亦是,宁肯相信皇帝将安陵容捧上妃位是为了她腹中的龙胎,也不愿相信,皇帝是对自己只宠幸过一晚的安陵容,生了些旁的异样情愫与偏爱。
至于皇帝这个当事人自己心中究竟作何感想,想必更是另外一番辨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