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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平安镇,而不仅仅是陶家戏班,这意味着浩劫牵涉广大。
孙医生叹气离去,陶班主让祝平安送他出去,等走到门外,祝平安正想着要怎么套套孙医生的话,搞点新的情报,却听孙医生主动叮嘱自己:“平安镇上危机在即,我这儿也有不少迹象,不是吓唬你,没准真是灭顶之灾。你家班主的性子有点绵软,你得催着他点儿,早点解决戏魔这边的事,才有一线生机。”
“灭顶之灾?此话怎说?”祝平安赶紧顺着他的话问道。
孙医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面前的少年,似乎想和他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废然摆了摆手:“总之,催着你师父,我先走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祝平安心底有点慌了,他来这里平安度过一段日子,还没敢展望美好未来,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这找谁说理去?
更糟糕的是,任他和小花子怎么帮陶班主在后院前院寻找,也找不到小根子。
事实上,这世上谁也找不到活生生的小根子了。
小根子死了。
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的人,在第二天清晨,被人看到院子的歪脖子老柳树上吊着,尸体像是个破布袋子,在春风中随着嫩绿的柳芽摇荡,与粗糙黢黑的树干对比,本来挺高大的他,也显得瘦小枯干,沾满了白色的柳絮,第一反应都让人很难相信是一具真正的人尸。
这吊死的样子,让祝平安想到了第一夜因梦魇而被吊死的云豆,但结局却不一样。
他的尸体会挂在这儿会腐烂,或许还真的不如化入梦中。
小花子早上起的最早,去练功时,发现柳树下吊着的尸体,他的面色惨白,请来了陶班主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这童年的好友后来的冤家对头的死亡,他到底心态如何祝平安也难以揣测,只能站在他身边,也沉默着看着乱作一团的院子。
陶班主让孩子们别碰小根子,吩咐孩子们去通知镇公所的人,又命其他弟子取过一块白布铺在旁边,找人打来了一盆清水。
娄纠察很快就来了,绕着柳树转了三圈,听完陶班主的简单叙述经过,像蛇一样吐着信子冷笑:“畏罪自杀?陶班主,你倒是玩的好花样,把一切推给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这可容易得很哪!”
小花子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额角的青筋暴起,正要争辩,陶班主苦着脸:“娄纠察可以查问清楚此事,平安,你先把尸体放下来,让娄纠察细看。”
祝平安虽是新弟子,但站在这儿身高腿长,是体格最高大的弟子,看上去自然也最有力气,听到班主命令,他立刻应了一声,爬上树,将小根子的尸体解下来。
下面的小徒弟们有的躲到了一边,有的则噙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的泪珠,大着胆子在下面接着小根子师兄,七手八脚地将他平放在那块准备好的白布上。
祝平安也确实身手敏捷,也许是武生平日的训练有突出效果,他随即跳下树来,帮一个不停颤抖哭泣的小孩子拧干毛巾,那孩子平时和小根子关系好,现在想帮师兄擦擦脸,但没了力气,手只在不停的抖动着。
小花子忽然走过来,将毛巾从祝平安手里接过来,一言不发的给小根子擦着脸。
平日里啰嗦多话的小根子如今已极致安静,失去血色苍白的脸还带几分铅灰色,像落雨时的小镇天空,笼罩着死亡明确的气息。
小花子沉默而细致的擦着小根子的脸。
小根子虽然是吊死的,但是绳索没有压制到颈静脉,所以整张脸还是很平静的,只舌尖微微露出牙齿间,清洗之后,反倒比平日灰扑扑的样子好看多了,透着几分清俊。
小花子心里默然,看着那张幼时一起长大的少年,小根子平时不修边幅,对人要么横眉冷目,要么挤眉弄眼没个正行,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其实他也是个长得好看的少年,若是肯吃苦,武生的扮相虽比祝平安差点,那也是一表人才。
这孩子老是羡慕陶班主当年传说中的风光,嫉妒有天赋的同伴,自己却不愿意努力,因为知道这一行除了运气,最重要的还是要凭自己的天赋,而他的能力不足,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
如果能放下一切,当一个平凡的人也是幸福的。
人生最怕的就是,放不下,又做不到,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了,带着一堆的谜,让祝平安想到那句话:不成熟的人为了伟大的事业而死去,成熟的人为了伟大的事业而卑贱的活着。
祝平安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经过两次轮回两次死亡,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完全平静,可怒火依旧会从内心深处涌出来。
操这个没有天理的尘世!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贴近他,带着一股甜果子的味道,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小池来了。
他今天早上摘了些野果,想给祝平安送去,刚走到戏院子前门,就察觉到不一般的气氛。
平时喜欢在门口吊嗓子的师兄弟没见一个,里面还有嘈杂的隐约间或着哭泣的声音,这让小池心里一紧,好几天没见祝平安来找自己,该不会是好友出了什么事吧?
等小池从二道门冲进来,看到娄纠察也来了,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尸体,他急忙挤过来一看,松了口气,死的不是祝平安,是小根子。
祝平安看到小池来了,无法控制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卑贱的活着,他调整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一片哀戚的哭声中,对小池低语了一句:“小根子自缢了。”
只看死亡现场,确实是自杀。小根子脚下还有张被踢倒搬来的圆凳,昨晚没找到他时,小花子夜里还担忧他会不会已经逃出了平安镇,但怎么都没想到小根子吊死在无法离开的故地。
现在死无对证,是不是畏罪,谁也说不清楚。
娄纠察确实在一边阴测测地细看,只是他站在柳树的阴影下,光影在他瘦削崎岖的脸上构图,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阴森,像是某种毫无感情和温度的爬行动物。祝平安甚至疑心在他脖子上还看到了细细的鳞片,只是眨一眨眼睛又没了,仿佛那一瞬只是他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