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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又养了三天。
这三天,她只要醒着,就在想到底是谁害了永琮。
进忠每天都来,只要下了职,就会偷偷溜过来陪着她待一会儿。
哪怕是只能待个一刻钟半刻钟,甚至有时候嬿婉已经睡着了,连话都说不上,他就是坐在床边看着守着,也一定要不怕远不怕麻烦地过来。
能下地的第三天晚上,春婵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她,唯恐她摔倒:“主儿如今醒了,可让那些想看您倒下的人失望了!”
嬿婉还是腿软,但她急着去看望皇后,硬是抗住了,慢吞吞地在屋子里练习:“皇上喜欢我,皇后娘娘也喜欢我,我倒下了她们才好上位,自然恨不得我就此折了……”
她忽然愣了愣,猛地站住。
春婵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主儿?”
嬿婉指尖冰凉,紧紧攥着春婵的手,直勾勾看向她:“你说,七阿哥病了,不在了,甚至是皇后娘娘不在了,谁最能受益?”
春婵吓得忙往后面看,见澜翠和王蟾还守在门口,这才脸色发白地转过头来:“……嫡皇子不在,当然是有阿哥的娘娘们受益,皇后娘娘……当然是,是……”
她眼睛瞪大:“娴贵妃娘娘?!!!”
嬿婉浑身都在发抖:“宫里阿哥最多的就是嘉妃和纯贵妃!她们一个是外族女子,一个耳根子软又不得皇上宠爱,能当继后的……能当继后的……就只有皇上最宠爱的那个……”
她站都站不稳:“去找进忠,去问问,为什么娴贵妃忽然解了禁足?”
春婵实在是害怕:“主儿您别着急,小声些,奴婢这就去,您千万稳住,别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说您扰乱后宫啊!”
嬿婉抖着指尖点点头,扶着春婵的手回到床边坐下,等春婵走了,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阴冷的平静。
如懿是有脑子的,但不多。
她不敢说完全了解如懿,但自信也算是知道个八九成。
这个女人心里没有家族荣耀,没有友情亲情,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少年郎,心里清高却欺软怕硬,她总觉得皇后之位,皇帝妻子的身份,本来就因该是她的,即便当妾,也从来都以正室自处。
此时的如懿,还记得弘历皇帝的身份,处处小心,直到她真正当上皇后,将皇帝携手共进的承诺当了真,便开始以管教夫君为使命。
换句话说,现在的如懿,自信她比皇后厉害,又自恃清高,是不会出手算计七阿哥的。
那么……
一张人脸出现在脑海中。
海兰!
如懿座下第一疯狗,为了如懿的荣耀,能够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将所有可能会分走如懿圣宠的女子,全都当做假想敌。
如果她为了让如懿出来,跟某些人合作去做些事情……
进忠匆匆进来:“令主儿这是怎么了?”
他少见她这样清冷凌厉的模样,仿佛过去那个最爱掉眼泪的嬿婉,全然都是她装出来的一样。
嬿婉眼眶蓦地一红:“你怎么亲自来了?”
进忠快步走到了床边,仔仔细细地看她,见她眼中含着两泡眼泪,要掉不掉,心里就揪得厉害:“奴才瞧着春婵脸色不好,不放心您。”
顿了顿,仔细说道:“您让春婵问奴才的事儿,奴才还真知道一点儿。奴才曾听皇上说过,是因为七阿哥又开始频繁低热,皇后娘娘分身乏术,这才给娴贵妃解了禁足,皇上还说,让娴贵妃娘娘以后千万别再说不要宫权的话。”
他是个人精,看嬿婉的神色,再联系到她问的话,心里就是一紧:“令主儿觉得,是海贵人?”
嬿婉小脸儿发白:“海贵人为人阴毒,可她再阴毒,也要有人脉才能做成事。我实在猜不出来更多的,我只是害怕,她从来都看我不顺眼,她还是娴贵妃娘娘没有血缘的亲姐妹。进忠,我害怕……”
进忠小心翼翼地握住嬿婉的手,见她没有反抗挣扎,反而也捏紧他的手指,眼珠子微微转动,压低声音道:
“皇上亲自让我去查,多方配合,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令主儿,奴才知道您心里的想法,可打今儿起,您可千万把这些猜想全都忘了。”
嬿婉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参与的下人们好几个自尽谢罪,被诛了九族的,竟然是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糊涂蛋。
也就只有内务府里的哪个高官,再加上海兰替娴贵妃处理宫务,两者一起发力,才能成如今这种毫无破绽的杀局。
如今事情已经在明面上彻底了了,若是有个聪明人提出异议,那么,这个聪明人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谁敢确定,她能在全宫廷的暗杀下熬到皇帝查出真相?
嬿婉指尖冰凉:“我,我知道了。”
她其实早在进忠来之前,就想清楚了这一层,只是……
进忠需要她害怕,她越害怕,他才会越谨慎小心,免得被躲在阴暗里的毒蛇给咬了。
进忠捏捏她冰凉的手指:“奴才得赶紧回去伺候皇上,令主儿只管养好身体,这宫里过得好坏,说白了还得看皇上的宠爱在谁那儿,这仇,咱们不是不报,只是要慢慢地、细细地报。”
嬿婉依恋地看着他的眼睛:“嗯嗯,我都听你的,进忠,你要多来看我啊。”
又忙摇头:“李玉看你不顺眼,你还是少来。”
进忠被她看得热血沸腾,明明是稳重如山,邪气恣意的御前二总管,在她面前,却总跟个想要剖心自证的愣头青一样,热情似火,眼神拉丝:
“奴才只要空了就来!您放心,奴才已经把李玉哄好了!奴才本事大着呢!”
他依依不舍地用眼睛勾着她,慢慢地退出屋子,直到迈过门槛,才大步离去。
屋子里,嬿婉把被他焐热的手相互搓搓,又搓热了许多,便神色淡淡地想要下床。
春婵忙进来:“主儿,奴婢扶着您!”
嬿婉脸上的清冷瞬间消散,娇气地倚靠着她,努力坚持,直到走顺了不显得跛,才肯上床休息,把春婵心疼得直恨不得这辈子都把人抱在怀里走算了。
第二天一早,嬿婉早早起来收拾好,喝了药,就立刻去了长春宫。
前面已经拿命换来了功劳,皇上哀痛于嫡子薨逝,暂时无暇顾及赏赐,可以她对皇上的了解,绝对不会少了封赏。
这种时候,她就该把后面能做的,照旧做到极致。
更何况,她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
见她来,素练头一次热情似火,仿佛她也是主子一般:“令主儿快请进!”
嬿婉被她的态度弄得微微一愣,直到她进入主殿,看见了富察皇后的样子。
无需任何做戏的成分,她的眼泪就滚滚而下。
才短短十天而已,娘娘就瘦得脱了形,人虽然还在,魂魄却仿佛已经随着七阿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