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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蚱”和“大马蜂”不敢耽搁,二人快速收拾好东西,置于马背之上,又把凤仙抱到马上,仔细查看一番外边并无埋伏,也没有发现有人盯梢。“大马蜂”牵着马,“蚂蚱”跟在身后警戒,三人一马,一路无话,仓促往城外走去。
三人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外一片浓密的林子里。三人走到林子最深处,外边再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动静。“大马蜂”立住脚步,把马拴在一颗大树上,擦了把额头的汗说道:“就在这里吧,这里林木茂盛,人迹罕至,咱们就在这里把大洋分了。”
“蚂蚱”应道:“好,那就这里吧。”
“大马蜂”从马背上把凤仙抱下来,把装着大洋的皮箱拎下来。
凤仙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蚂蚱”和“大马蜂”,这几天她经历着炼狱一般的生活,每次睁开眼都有意想不到的刺激等着她。早上被“蚂蚱”用凉水浇醒时,她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明明晚上是和夜猫张睡在一起的,怎么就多了个人坐在自己枕边呢?她迷茫的看着“蚂蚱”,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当她清醒了片刻,扭动身体,看向身边的时候,发现了双睛暴突,眼角和鼻孔挂着凝固的黑血,大张着嘴的夜猫张,脖子上还套着一根绳子。凤仙被吓的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蚂蚱”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让她赶紧穿好衣服带她躲到了墙外。
“大马蜂”顾不上理会凤仙,他对“蚂蚱”说道:“这钱咱们兄弟一人一半好分,这娘们儿和马该怎么分呢?”
“蚂蚱”也是痛快人,说道:“你昨天不就惦记着凤仙呢吗?凤仙给你吧,带回去做个媳妇,再用这笔钱回去做点生意,好好过日子,这后半辈子的生活就不愁了。”
“大马蜂”笑着说道:“还是兄弟敞亮,知道我好这口,我这里先谢谢你了。那你把马骑走,我带着凤仙找个远些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几年太平日子。”
二人说罢,把皮箱里的大洋清点一番,分成两份。“蚂蚱”装好自己的这份大洋,将箱子系在马鞍上,准备和“大马蜂”辞行。
“大马蜂”过来说道:“兄弟,你就这样走了,我总觉得这样有点过意不去,咱们兄弟自从华山的劳工营跑出来,这么多年了一直在一起,平时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这样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现在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就要被我带走了,你一次鲜都没尝过,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可不是咱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风格啊。每次外边喝花酒咱兄弟都一起上,今天临走之前,哥哥必须得给你安排一下。”
“蚂蚱”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的看着“大马蜂”,说道:“你,你什么意思?咱们返回城里喝个花酒再走?”
“大马蜂”哈哈一笑,说道:“喝什么花酒啊,我是想让你在走之前,享受一下。你不要说自己不喜欢啊?昨天听窗根儿你的反应不会比我小吧。”
“蚂蚱”这时明白了,马上春心荡漾,满脸喜色,说道:“哥啊,这,这不合适吧,你要带回去做媳妇,我怎么好意思下手呢?”
“大马蜂”爽快地说道:“这有什么呀?你我兄弟一场,用命换的交情,还没这点情分吗?来,抓紧时间,快活一下,再走不迟。”
“蚂蚱”兴奋地折回来说道:“哥,你要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大马蜂”说道:“看兄弟说的,这还有假,你抓紧行事,我给你站岗。”
“蚂蚱”再不客气,也顾不上廉耻,向凤仙走来。浑身瘫软的凤仙没有力气抵抗。
就在“蚂蚱”心无他顾的时候,突然背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惨叫一声,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骑坐在凤仙身上的身体僵直不动了,他咬着牙缓缓的扭动脖子向身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大马蜂”已经鬼魅般地站在了他的背后,看着他邪恶地笑着。“蚂蚱”后背的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已经齐根没入,只剩下刀把露在外边。“蚂蚱”刚要张嘴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满嘴的鲜血就喷涌而出,“蚂蚱”强撑着身体,用手指直直的指着“大马蜂”,嗓子里发出恐怖的咕咕声,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
“蚂蚱”身下的凤仙,也感觉出了异样,睁眼看时,“蚂蚱”的嘴里正咕嘟着鲜血泛起的泡沫,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不受控制的身躯向着自己的身子倒下来。凤仙本能地举起双手猛地向身侧推了一把,“蚂蚱”重重的倒向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凤仙凄厉地尖叫一声,抽回双手深深地插到头发里,紧紧地闭上双眼撕扯自己的头发。
“大马蜂”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蚂蚱”说道:“兄弟,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些钱只够一个人花的,要是一人一半谁的生活也过不好,不如你就成全了我。哥哥未来的媳妇,你也享受了,要说哥哥也算对得起你。你的情谊,哥哥会记着,每年的今天,哥哥都会为你烧去香烛纸钱,让你在下边过上好日子。兄弟,安心上路吧。”
“蚂蚱”侧躺在地上的血泊里,眼睛直直的瞪着“大马蜂”,他临死也没有想到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大马蜂”真的会背后捅他刀子。不是他遇人不淑,而是他没有看透人性,财帛动人心,美色迷人眼,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敌不过白花花的大洋。或许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把这道理想通了,可是这个学费太昂贵了,动辄就是以生命为代价。他也用生命证实了一个事实,蹦跶不了几天的不仅是秋后的蚂蚱,也有可能是被春分荡漾过的蚂蚱。
“大马蜂”看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蚂蚱”,走过去把插在他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在鞋底上擦干血迹,把几分钟前“蚂蚱”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盖到他的身体上。兄弟一场,即便是杀了他,也要留一丝尊严。
凤仙躺在地上,她双手抠着地上腐烂的树叶,大把的塞到嘴巴里,脚不停地胡乱蹬踹着身下的泥土,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像受了伤的野兽。“大马蜂”把她的衣服给她扔到身上,说道:“凤仙,穿好衣服,跟我走吧,咱们去过好日子,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凤仙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空洞的眼神飘忽地看着天空。凤仙疯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在自己的大喜之日,遇上了万恶不赦的魔鬼,一切都万劫不复。此时的她应该在那个殷实之家做着傲娇的少奶奶,呼奴唤婢,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今却历尽劫难,倍受摧残,痴癫在这密林里。
“大马蜂”看着凤仙怪异的样子,知道她是受不了这三番五次极度的惊吓,精神彻底崩溃了。她疯了,对自己来说便再无用处,自己不能和一个疯女人过日子。现在手里有大把的钱,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娶来做老婆,自己没有照顾一个疯婆子的义务。哎,遗憾的是,这样水灵的一个女人,在她精神正常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一亲芳泽,现在疯了,再没有胃口干这云雨之事,还是让她自生自灭吧。“大马蜂”不再去理会疯疯癫癫的凤仙,任由她自己狂躁乱舞。
“大马蜂”把分出去的大洋重新装回到皮箱里,扣好暗锁,吃力地提到马前,连着从哨点拿出来的物件一同拴在马背上。看着眼前装满大洋的皮箱,“大马蜂”笑了,笑容里欣喜,有得意,还带着一丝苦涩。有钱了,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过去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今后的自己,彻底洗白上岸,美好的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
“大马蜂”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脸上带着舒展的笑容,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正待挥鞭驰骋。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声从树后传来,“大马蜂”身躯一震,如同折翼的风筝一般,一头栽落马下。“大马蜂”的后脑被一颗子弹击穿,子弹从前额飞出,霎时,从“大马蜂”头上喷射出的红白之物,飞溅在空中和马背上。“大马蜂”的美梦还没醒,他的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里还闪烁着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光芒。但是,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都已经和他无缘了,他什么都不能带走,包括自己的皮囊。“大马蜂”的人生定格在了这芳草吐蕊,树木争秀的暮春里。古人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看样子“大马蜂”不懂,因为他从来没有敬畏过。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闪出来一个人影,身穿藏青色警察制服,带着白手套,手里握着一把王八盒子,面容冷峻,眼神里带着不屑,嘴角挂着一丝轻蔑。他左右环顾一番,径直往摔落在地的“大马蜂”尸体边走来,抬腿在“大马蜂”身上踢了一脚,人已死透,再无半点气息。来人把拴在马鞍上的一些物品解下来扔掉,拉扯着试了下捆绑皮箱绳索的结实程度,觉得没有问题,把皮箱照原样放好。他回过头来看了眼赤身裸体在林子里来回转悠的凤仙,抬起手中的枪,瞄准了凤仙的头部,食指按在扳机上,犹豫良久,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他把指向凤仙的枪口缓缓的放了下来。
来人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拿着向凤仙走去,凤仙看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惊呼着跑开。来人三步并作两步,抢步上前,一把拽住凤仙的胳膊,说道:“天凉,把衣服穿上。”
凤仙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词汇,呆滞的目光傻傻的看着他,一脸的漠然。
来人不再理会凤仙的反应,强行把衣服一件一件给她穿在身上,待穿戴整齐,掏出来十块大洋放进了凤仙的兜里。
穿好衣服的凤仙,挣脱来人的手,跑开了。
来人没有去追,默默的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上马,步出树林,飞奔而去。
你道来人是谁?原来正是和“大马蜂”交易的韩副官,韩副官带着夜猫张的尸体命令众人撤离后,坐在车上无事,脑海里开始过滤这交易时的一幕幕镜头,在那小院里他怕被人包了饺子,可是想想刚被自己炮轰的小五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肯定暂时不敢出现在县城里。而交易时的枪声也没觉察出有众多人手埋伏的迹象。弄不好这“大马蜂”玩的是空城计,安排了个别人在那里放枪就是为了吓退自己,能顺利拿上赏钱。这三千块白花花的现大洋就这样进了土匪的口袋,实在是心有不甘,自己得去侦查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如果有机会就伺机抢夺。
韩副官本名韩飞,宣称为韩信后人,向来善于识人,精于算计。当年跟着曹凯拉杆子的时候被封为军师,被曹凯视作左膀右臂,曹凯的杆子被日伪政府招安后,曹凯让他做了副官。一向老谋深算的韩副官早就见财起意,开始和“大马蜂”交易时就想使出手段,诈下这大洋,可是碍于当时藏在暗中枪手的压力和众多军警在场,也不便硬来。现在大洋已交付,自己再不动手,就没了机会。
想到这里,韩副官喊停了车辆,对随从人员说道:“你们先带着夜猫张的尸体回警署复命,我家中老母年老体弱,趁此次回来正好回家看看。你们回去后帮我向警正说明情况。”
随从答应一声,韩副官从车上下来,转身又往和“大马蜂”交易的院落方向走去。走到半道,竟然远远看到“大马蜂”一行人牵着马,驮着大洋走了出来,韩副官赶紧躲到暗处,一路尾随。
待“大马蜂”三人躲进林子后,韩副官也借着树木的掩护,机动到了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被大洋冲昏头脑的“蚂蚱”和“大马蜂”根本没有发觉。韩副官掏出手枪,准备伺机下手,杀了二人,夺走大洋。谁知这两个丧道德灭人伦的不齿之徒居然强迫凤仙干起了苟且之事,站在树后的韩副官把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正准备将二人击毙于林中,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蚂蚱”拼尽全力在凤仙身上纵横驰骋时,“大马蜂”从腰里拔出匕首,悄悄的来到了“蚂蚱”身后,用力一刀捅去,正中“蚂蚱”的背心。
韩副官看着也是心底发凉,头皮发麻。这年头,还有能信任的人吗?自己认识他们之前,他俩就一起搭档做暗哨,今天为了钱财便不顾多年的兄弟之谊,痛下杀手。不知是这乱世扭曲了人性,还是这钱财让人迷失了本性。
韩副官没有动,他静静地躲在树后看着“大马蜂”的一举一动,就在他收拾完东西,准备打马离开的时候,韩副官的枪响了,
“大马蜂”被击毙马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千块现大洋尽落韩副官之手。
韩副官并没打算把大洋上交,现在这些大洋已经成了他的私财。他骑着马,一路飞驰回到了乡下老家。韩副官家中兄妹五人,除了自己跟着曹凯在外边东奔西跑,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已成家,在家里营干,最小的妹妹年方二八,还待字闺中,守在寡母身旁伺候生活。韩家早年家境贫寒,父亲和两个哥哥靠着在地主家当长工养活全家,后来韩飞跟着曹凯拉杆子,不断地接济家用,家里的光景开始活泛起来,自家买了几十亩良田,养了些牛马,现在的日子已过得风生水起。
得了外财的韩飞,想着趁自己回来,带着母亲去省城张垣市看看外边的世界,老娘一生辛苦,为操持家中生计,和父亲起早贪黑,历尽艰辛,养活了自己兄妹五人,可叹父亲刚过五十就贫病而死,现在能让自己尽孝的只有堂前老母。
家中众弟兄见韩飞回来,都喜出望外,纷纷出来迎接。韩飞开心得和家人打着招呼,母亲也站立檐下,手搭额前,翘首观望。韩飞过来紧紧抱住老娘,嘴里亲热地喊着:“娘,我回来了。”老娘摸着儿子脸,已是老泪纵横。
一家人牵手进入屋内,寒暄良久。弟弟忙着在院子里杀鸡宰羊,款待家中的顶梁柱三哥。小妹韩娇也跟着忙前忙后,屋里屋外不停穿梭。
席间,老娘端坐中央,众儿子按年龄大小依次挨老娘落座,由于是家宴,女儿和儿媳们也都依次围坐在桌前。一家人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其乐融融,过久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江湖生活的韩飞不由得热泪盈眶,这才是家,这才是最美的生活。
看着众人尽兴,韩飞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说道:“我平日公务在身,琐事繁忙,没有空暇在家中尽孝服侍老母,承蒙兄长、嫂子、弟弟、弟妹、还有妹妹替我堂前尽孝,我感谢家人的付出,今天给大家每人备了一份薄礼。”韩飞说完,从包裹里拿出几卷封好的大洋,沉甸甸地握在手里,继续说道:“这是每封一百块大洋,人人有份。”
说完,从大哥开始,依次给家人们分发了过去。家人们收到大洋个个惊喜不已,妯娌几个更是喜上眉梢,恨不得在炕上跳起来,都连声对韩飞道谢。待大家平静下来,韩飞又拿出一封更长的大洋,对老娘说道:“娘,这是三百块大洋,你收好了,平时吃穿用度上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让妹妹去买来用,现在日子过好了,不用再和以前一样节俭度日。”
老娘看着面前的大洋,微微笑了下,说道:“儿啊,娘用不着钱,现在家里有吃有穿,日子过得神仙一般,还要这钱做什么用,你快快收了起来。你一人在外打拼,多有不易,这世道又不太平,你干的又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为娘一直为你担惊受怕,你私下攒些积蓄,早日回来过些安稳日子。娘不愿再让你出去以身涉险。”
韩飞听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一点儿不假。做母亲的不管年龄多大,都像老母鸡一般,要把自己的孩子们全部呵护在羽翼之下。
韩飞说道:“娘的话,儿子记下了,娘把钱收起来,等儿子用的时候再找你来要。”说完硬把钱塞到老娘手里。
韩飞把钱分发完毕,对众人说道:“我想趁着母亲身体还硬朗,想带着她和妹妹去省城张垣市看看,不知道哥哥兄弟们意下如何?”大家都赞成韩飞的想法,只有老娘不愿去,怕自己一个农村老太婆去了省城给儿子丢脸。儿子和媳妇们都纷纷劝说老太太,去大城市开开眼界。最活跃的当数女儿韩娇,拉着老娘的手,撒着娇:“娘,你一定要去,我早就想跟着哥哥去省城看看,哥哥就是不带我,这次娘要是去了,我就能陪着你,听说城里的女孩子都穿花裙子,脸上还抹着雪花膏,我也想要。”大家一听,都乐得哈哈大笑。老娘经不住子女们的纷纷劝导,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韩飞骑马去县警队借来汽车和司机,带着老娘和妹妹,直奔张垣市而去。
韩副官从老家回到警署,已是下午,在自己的公寓里把老娘和妹妹安排停当,没敢耽误,赶紧往警署赶去,向曹凯汇报行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