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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正屋的地上绑着王兰根、“雪上飞”和“二后生”三人,徐达、马平和两个家丁持枪看守,其他人都被众家丁捆绑在堂屋里。曹旋和徐世贤说话的声音,室内众人听得真切,王兰根心里一沉,来人就是徐世贤前番几次提到的辅同,想必此人就是刚才在外边指挥家丁和自己手下枪战之人,大敌当前,前一刻还在外边的枪林弹雨里游走,现在已是云淡风轻,谈笑自若,光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此人非同一般。听说话的声音,年龄应该不大,按徐世贤适才言语,暗算自己的这些机关,统统是此人做下,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计和江湖经验,定非易于之辈。此人应该对自己已经蓄谋很久,而自己对此人却一无所知,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为何等样人,和自己有何仇怨,竟要置自己于死地。想到这里王兰根心里竟有一丝慌乱。
就在王兰根暗自嗟叹的时候,曹旋已经迈进门来,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王兰根把曹旋看了个真真切切,中等身材,脸颊削瘦,皮肤白皙,神色冷峻,双目如电,不算高大威猛,却是精干利落,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人沉稳、干练、内敛的感觉。
见曹旋进来,徐达、马平和众家丁都躬身行礼道声:“二爷”。曹旋向众人微笑摆手,也不搭话,目光转向屋中捆绑着的三人,曹旋的目光碰上正上下打量他的王兰根,二人四目相接,凝视片刻。曹旋若无其事地冲着王兰根笑道:“想必您就是威震雁北大地的大杆子王兰根了。”
王兰根想着他年龄不大,但没料到来人竟如此年轻,看众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必是一个厉害角色。王兰根看他年纪轻轻,原本想着定会装腔作势对他严厉斥责,一番羞辱,甚至是严刑拷打,没想到对方却对他如此客气,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结巴着说道:“正,正是本人,不知你高姓大名?”
曹旋朗声说道:“在下姓曹,单名一个旋字,是察哈尔的警佐,专门负责境内治安,缉拿土匪、强盗。”
王兰根见曹旋说话客气,谈吐不俗,并没有军警的气息和飞扬跋扈,也就没有使出江湖人撒泼耍光棍的架势来,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单刀直入的问道:“今天诱我抢劫四合院,假借家贼带路潜入徐老财家来砸响窑,都是你设下的诡计吧?”
曹旋笑道:“承让。”
王兰根又接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玩些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就真刀真枪的干,你利用马平这个小人做内线,诱我上钩,胜之不武啊。”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王大当家的,此言差矣,要说玩阴谋诡计可是你先出的手,我只是被迫奉陪,你的一出好戏就骗走了徐老爷家的三万块大洋,这骗术你玩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娴熟的很呐,难道你这就不是阴谋诡计吗?可是你这人有些贪心不足,你既然已经得手偌大一笔金钱,不知收手,还要返回来赶紧杀绝,竟然带着人马杀上门来,准备让别人倾家荡产,流落街头,甚至是横尸遍地。你说你是不是歹毒至极?”说到最后,曹旋看向王兰根的眼神肃杀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隐隐透出了杀机。
王兰根看着曹旋犀利的眼神,心头也是一颤,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绝非善类,不仅头脑清楚,思路敏捷,还一语中的,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输他一头,今日落在他手里,是死是活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他避开曹旋的目光,说道:“那三万块大洋的事,也不能说是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画给他摆在那里,就那个东西,就那些钱,是他自己主动掏的腰包,又不是来他家抢的,这事上你要是挑理有些说不过去。”王兰根胡搅蛮缠起来。
站在一边的徐世贤,听着王兰根用戏谑的腔调调侃着自己,当了冤大头,还成了人家的笑料,顿时血气上涌,脸变成了猪肝色,颤抖着走上前去,照着王兰根干瘪的脸颊就是两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瘟神,骗走了我的钱财还敢信口雌黄,如此羞辱于我,剥尔皮,食尔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徐世贤对王兰根的击打,并没有让王兰根觉得害怕,待徐世贤停下手来,王兰根竟嬉皮笑脸的说道:“你堂堂一个大财主,出点血,救济一下我们这样的穷人有什么关系呢?三万块大洋对你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还至于这样大动肝火,打我事小,别气坏了你的身体。”
徐世贤听罢,气得站在那里呼呼喘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骂回去。王兰根见徐世贤没有言语答对,更觉自己非比一般,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曹旋哪能惯他这个毛病,当即冷哼一声说道:“好个胆大的杆子头,现今你已沦为阶下囚,还敢这么猖狂,我若是不给你拿些王法出来,你还以为是我在和你儿戏。”
曹旋指着一个家丁说道:“你过来,我看你手掌皮肉厚实,你去给我掌嘴,什么时候把他的嚣张气焰打掉了,开始哀求告饶了,再停手,若是不服,你就一直给我打他。”
王兰根听说要让这个年轻后生来掌自己的嘴,心中气恼,当下说道:“你敢,士可杀不可辱,你崩了我得了,不要这样羞辱我。”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二愣子后生,准备用眼神杀把他吓退。
家丁哪管他说什么,二爷的话那才是圣旨一般,根本没去在意王兰根那凛冽的眼神,冲上前来,抡圆了胳膊,铆足了劲头,上来就里外开弓,几个大嘴巴子乎在王兰根的脸上。
可怜王兰根一世豪横,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心中骂道:“此人太不讲究了,凭我王兰根的身份,你竟能让一个下人当众掌掴我的脸,真是欺人太甚。”脸上被打的火辣辣地疼,想开口告饶可是耳光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说出话来就又扇了过来。他想起了半夜时分掌掴小六子的快感,报应来的太快了,这才没多久,就轮到了自己头上。厚实的几巴掌下去,王兰根干瘦的脸庞已被打出了血印,嘴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也都松动了起来,还有一颗后槽牙,硬生生给打了下来,和着血水在嘴巴里打转,嘴角涎下一串带血的口水。王兰根嘴里哇哇地叫着,苦于手脚被绑,无法做出手势。
曹旋看了眼徐世贤说道:“徐叔,您看还打吗?先给您出口恶气,咱们再和他算账。”
徐世贤心软,看着年过半百的王兰根被打的面庞红肿,口鼻流血,虽然刚刚被他羞辱过,但还是心中有些不忍,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实在看不了这样的场景。”
曹旋喝停家丁,家丁从衣服上抹了一把沾满口水、鲜血的手掌,站立一旁。
王兰根刚才的锐气已经没了踪影,脸上满是血污,嘴里喘着粗气,一口把嘴里打落的牙齿吐到地上,任凭嘴里的口水血水拉着丝沾染到衣服上,从上到下都透着狼狈。这是王大杆子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此前想到过死,也想到过各种死法,但他没有考虑过被人凌辱,也没考虑过自己会处于这样不堪的境地,若不是被人绑着手脚,真想一头撞死在众人面前。
曹旋冷冷的看着王兰根,正要问问他服了没有,只见马平向前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旋面前说道:“二爷,请为大当家的留最后一丝尊严,日后我为您当牛做马都可以,请您不要再为难大当家的。”
曹旋一怔,看着跪倒在地的马平,赶紧伸手去扶,说道:“马平,切莫如此,我按你说的去办就是。”
马平没有起来,依然跪在地上说道:“二爷,我既已跟你,必将为你舍生忘死,再无二心。可我跟了大当家一场,大当家待我不薄,今日因我才落此下场,我心中万分不安,只求二爷能放大当家一马,成全我一报当年的收留之恩。”
曹旋听马平如此说,也想起了大哥当年也是多亏了王兰根收留落脚,才有了后来的称霸一方,要说此人也曾是曹家的恩人,自己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了,只是刚才他觉得王兰根太过张狂,先给他来个下马威再说,这样也能让徐世贤消消积压已久的心中怒火。
曹旋硬生生把马平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拍拍膝盖,说道:“马平,你多虑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敬重你这人有情有义,我这就给王大当家的松绑。”
王兰根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临阵倒戈的叛徒在关键时刻还能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知道马平心里有愧,他当时出卖自己肯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心里对马平的恨也就减轻了几分。
曹旋命人给王兰根松绑,把他安排到太师椅上坐下,让人给他端来热水,洗去满脸的污垢。待收拾停当,还让人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王兰根低调了很多,老实地坐在太师椅上,摸摸被打的麻木的脸庞,喝口热茶涮涮嘴里的污血,扶着腮帮子,忍着疼痛说道:“今天砸窑的事儿,是我有错在先,现在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是我咎由自取,若是曹警佐能网开一面,放过我和这帮兄弟,你的恩德,我们将铭记在心,日后若有召唤,必效犬马之劳。”
曹旋说道:“人在江湖,凡事讲义讲理,刚才马平一再为你求情,我敬他念旧情知感恩,他的这个面子我得给。王大当家你现在能和徐老爷当面认错,反省自己,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现在嘛人可以放了,但是骗走徐老爷的三万块大洋得如数归还,今天你们砸窑损坏的徐老爷家的东西你们得赔偿。”
王兰根面露难色,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从徐家骗走的那三万大洋,早已不在我手,当时我想从国军那里购买一批军火,壮大我的队伍,扩充实力,谁知就在交易当天,刚交了钱就遇上了武工队,把我的队伍和国军前来交易的人都给冲散了,我的钱被国军拿走了,枪械被武工队抢走了,我只落得鸡飞蛋打。我现在已是身无分文,这次下山,我更是破釜沉舟,变卖了所有家当,下定决心带着弟兄们干笔大的,得手了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养老,有愿意相随的弟兄就一同前往,有不愿意去的就分些财物,各奔东西,原来的山寨是再不打算回去了。现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日后度日尚成问题,哪来三万块大洋补上这窟窿。曹警佐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的山寨看看。”王兰根能当机立断,作出下山砸窑的决定,德公公讲那一番破釜沉舟的故事可是功不可没,而且现在王兰根还把这个新学的词派上了用场,也算学以致用。
曹旋听他说完,心中暗笑,那批军火现在正好好地躺在曹家的仓库里呢,但是这个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也佐证了王兰根此言不虚,说出了实情。曹旋说道:“徐家损失巨大,只怕王大当家一句没钱,解决不了问题,那要看看徐老爷是何态度。”
曹旋转身对徐世贤说道:“徐叔,王大当家看样子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你,你看这事怎么办?”
徐世贤沉吟半晌说道:“钱追不回来,我也认了,但是我徐家的面子得挣回来,自从被骗,我就成了中都县最大的笑话,我家的事情搞得妇孺皆知,我要带着他们到中都城的大街上游街示众,让众人看看我徐世贤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骗我的贼人已被我悉数缉拿了回来,我看看以后谁还敢在徐家的身上动歪脑筋,打我徐家的主意。”
王兰根面露难色,他心里知道自己拿不出那三万块大洋来,若是再不答应徐家的要求,只怕自己和这帮兄弟很难全身而退。但要是答应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很快就会在江湖上传成笑谈,自己的颜面丢失殆尽,江湖上日后再无王兰根,一时左右为难。
徐世贤看王兰根沉默不语,就说道:“辅同,若是他们不愿意,天亮后把他们全部押到警局,看看聚众为匪,持枪抢劫是什么罪?一旦罪成,他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
听完这话,王兰根心里一激灵,知道这苦主白白被骗去了三万块大洋,正恨不得把自己一帮人碎尸万段呢,可不会和你去讲那摸不着看不到的义字。若是此时不答应下来,只怕自己和这些兄弟真的就成了刀下之鬼了。蝼蚁尚且贪生,为了能继续苟活下去,只好暂且答应下来,稳住徐世贤,稍后再做道理,王兰根万般无奈下,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好吧,我照办。”
曹旋看着王兰根已经服软,愿意按照徐世贤要求的去做,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就把他晾在一边,暂不去理他。他回过身来,看着王兰根身侧的“雪上飞”,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是‘雪上飞’吧,你可还曾记得我?”
“雪上飞”怎能不记得曹旋,当日在白城子随夜猫张半夜偷袭曹旋的车队,自己打死曹家家丁“疤瘌头”后中枪被俘,当时曹旋的大腿被夜猫张一枪击中,曹旋坐在地上,手捂伤口,忍痛盘问自己的来历,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曹旋从门外走进来时,他就认了个大概,待曹旋走至面前时,早就确定无疑,此人正是曹凯的弟弟曹旋,只是不知曹旋为什么要来这里蹚浑水。“雪上飞”顿时心头大骇,打死曹家家丁被带回曹家大院后,曹福心慈手软,不仅饶他一命,还为他疗伤看病,让他加入曹家的队伍,没等多久,不甘寂寞的他便逃出曹家,去飞狐峪找王兰根杆子入了伙,没想到今日复又落入曹旋之手,只怕是性命难保。
听得曹旋问他,“雪上飞”当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认得二爷,前番在白城子和二爷有过一面之缘。”
曹旋说道:“记得就好,今天是不是新仇旧账该一起了了。”
边上的王兰根吃惊地看着“雪上飞”和曹旋,疑惑的问道:“你们二人认识?”
雪上飞不敢抬头,翻起眼皮偷看了曹旋一眼说道:“这位曹二爷正是察哈尔警署曹警正的亲弟弟,当年我在小五点杆子的时候,小五点带着我们投奔过曹警正,后来小五点受不了约束,又带着我们脱离了曹警正的部队,自己拉起了杆子。曹警佐大为震怒,一直追杀围剿小五点的队伍,后来曹二爷杀了我们两个兄弟,伤了我们两个兄弟,我们二当家的夜猫张气愤不过,就带着我们在白城子偷袭了曹二爷,随后我被二爷俘虏,带回曹家,曹家人仁义,非但没有治我的罪还为我疗伤,让我留在曹家的队伍里吃饷,后来我觉得有些清苦,不如在外边花天酒地过得快活我就逃了出来,经人介绍我就去飞狐峪山寨加入了您的杆子。”
王兰根略感意外,张口问道:“你是曹凯的弟弟?你可知曹凯和我什么关系?”
曹旋听得王兰根如此问,也不好说破,只好假装不知,说道:“曹凯确实是家兄,但是不知你和家兄什么关系?”
王兰根好像已经忘掉了肿胀的脸颊的疼痛,得意的哈哈一笑说道:“你哥哥曹凯曾是我山寨里的兄弟,他虽然后来拔了香头,可他是和我们喝过血酒,拜过十八罗汉的兄弟。你哥哥当年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时去大同投奔我,是我收留了他,给了他一条活路,他才带着人手下山报仇,成就了今天的气候。你们曹家现在得势了,不知道还认不认旧情。”
王兰根不愧是老江湖,得悉内情后,上来便将了曹旋一军,意思是我当年有恩与你家,你曹旋不是说人在江湖要讲情讲义,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看看你们曹家还讲不讲情义,懂不懂报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