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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十五年阳历五月一日,国民政府正式发布还都令,宣布五月五日正式凯旋南京。
五月三日,蒋校长携夫人从重庆返回南京,准备参加五月五日举办的迁都大典。同一天,周副主席率代表团也飞赴南京,入驻长江路梅园新村,准备在马歇尔的调停下展开新的国共和平谈判。
五月四日,我党中央发出《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也就是《五四指示》,决定把抗战时期针对对地主阶级的减租减息政策改为没收土地分配给农民,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
五月五日,国民政府迁都庆典在南京隆重召开,蒋校长宣布南京重新成为中华民国的首都,随后发表重要讲话,誓言要将统一大业进行到底。
这一切好像都距离中都县这个塞外小城太过遥远,消息闭塞的普通百姓,对千里之外发生的这些事根本无人知晓,也没人去关心。这些大事记的发生,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知晓,是否能够接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强加在了每个人的头上,他们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着。乱世里的平民,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一叶飘荡在大海上的破舟,任由狂风巨浪把他们裹挟到难以预测的未来,不论是生是死,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改变的能力。
徐世贤的病情在逐渐好转,除了尚不能起床活动,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也能和人交流。但是他不愿说话,即便是守护在床前的女儿,除了徐淑婉主动去问,他一概不说,原来颇为健谈的一个人,现在已变得寡言少语。他早已万念俱灰,脸上除了绝望,再看不到任何表情。
方菲的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她吃了几剂益气补血的汤药,便不再给她用药,只是让她卧床静养。
上午医生查完房后告诉徐淑婉,方菲的身体已经康复,可以出院了。木讷的方菲,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难过。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徐世贤。
方菲身体的创伤虽然已经恢复,但是心灵的伤害却是无比巨大的,修复起来却还要假以时日。经历了梦魇一般的苦难后,方菲的心早被拖入了十八层地狱,要想解脱出来,谈何容易。
时间过去已经将近两月,所遭受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不时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她的心窝上。躺在病床上的方菲一直在想,自己被歹人强行蹂躏,已经成了一个不洁的女人,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更可恨的是,歹人当着儿子和丫鬟的面施暴,而自己的丈夫当时就在门外,这对丈夫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她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面对身边众人异样的目光。
方菲强忍着内心的痛苦,背地里独自吞下无数苦涩泪水,多少次想一死了之,奈何众人对她看管太严,难以如愿。
在徐淑婉、春芽儿、医生的不断劝慰下,方菲轻生的念头终于逐渐打消了。她最割舍不下的是刚刚满月的儿子,儿子还没来得及叫自己一声娘,自己就这样撒手而去,于心不忍啊。
方菲看着躺在床上萎靡不振的徐世贤,一连几日衣不解带紧紧守护在病房里的徐淑婉,她愧疚,她心疼。看着已经日益康复的徐世贤,她鼓起勇气,来到丈夫床前,她想伺候丈夫服药,吃饭。
让她痛心的是徐世贤对她态度的冷淡,任凭她如何呼喊,徐世贤只是双目紧闭,一声不吭。即便自己伸手去推他的肩头,他便会故意将头偏到另外一侧,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方菲知道,徐世贤是在嫌弃自己,嫌弃自己已经脏了。可这不是自己的错,是坏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自己和丈夫一样,也是受害者。只是这样的话,方菲如何才能和徐世贤说的出口,她委屈,她痛苦,她心碎,她欲哭无泪。
方菲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失神的看着病榻上的徐世贤,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沉默良久,方菲从病床上站起身来,看了眼在陪护床上睡的正香的徐淑婉,对坐在床头打盹儿的春芽儿低声说道:“医生早上说我可以出院了,我现在准备回趟家。我身子已经好利落了,也用不着有人陪伴,你在这里多辛苦一下,帮着伺候老爷,别让大小姐太累了,你看她已经连着熬了几个昼夜,早已困顿疲惫,趁着白天无事,让她多睡会儿。咱们出来已经快十天了,我太过惦念雅望,不知他在家里怎么样了,我先回去看看他再来照顾老爷。”
春芽儿犹豫着说道:“我还是和师姐一起回去吧,师傅让我陪在你身边照应,我不能离开你。大小姐那里还有两个丫鬟在照应,她们能忙的过来。”
方菲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去看看孩子就来,外边有拉洋车的,我坐个车子很快就回去了,你就留在医院照顾老爷吧。”
春芽儿还想争辩几句,方菲已经一扭头,往门口走去,一脸迷茫的春芽儿不知道是该跟出去还是该留下。
正躺在床上小憩的徐淑婉被她们的说话声吵醒了过来,揉了把惺忪的睡眼,问春芽儿怎么了。
春芽儿告诉她说师姐想雅望了,要回去看看,却不让自己跟着,要让自己留下伺候徐淑婉,她已经独自出去了。
徐淑婉说道:“这里人手够用,你赶紧跟着她去吧,她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太过劳累,你跟着她,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春芽儿听完,匆匆追了出去。
已经走出医院大门的方菲,看春芽儿从身后急匆匆地赶来,便停下脚步,对她说道:“我不是让你留下来伺候老爷吗?你怎么又跟了出来?”
春芽儿说道:“师姐,你出来的时候,大小姐刚好醒了,她不放心你独自回家,让我跟着你一起回去。”
方菲叹口气说道:“哎,我都好利索了,能有什么事,你非得跟着出来,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说完往大街上走去。
来到街上,方菲对春芽儿说道:“我想去杂货铺里给雅望挑几件玩具,咱们买好给他带回去。”
春芽儿答应一声,二人来到一间杂货铺门前,进去挑了几件玩具,结账时却发现二人谁都没有带钱。
方菲让春芽儿去医院里找徐淑婉要些零钱来,自己在杂货铺里等候。春芽儿答应一声,赶回医院去找徐淑婉要钱。
等春芽儿返回杂货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方菲的身影,便向店家询问,老板告诉春芽儿,她刚出去取钱没多久,方菲便也跟着离开了,然后便再没有回来,不知去了何方。
方菲不见了,春芽儿急的团团乱转,在店掌柜的提醒下,春芽儿才急匆匆来到街上,四处搜寻起方菲的下落来,空荡荡的大街上,哪里还有方菲的影子。
春芽儿迅速跑到附近的店铺,向众人打问是否有人看到方菲,然而穿着下人衣服的方菲,根本无法引起店家的关注,没人留意过她的出现。
心有不甘的春芽儿重又站在街头,不停拦下过往的路人,和人家描述着方菲的相貌特征,希冀着能从路人嘴里得到些方菲的线索,然而个个都摇头而去。
搜寻良久,不见方菲的身影,也没有打听到她的行踪,春芽儿知道方菲出事了,吓得蹲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惹得人四处围观,直到有热心人上前问她为什么哭泣,要不要报官时,她才清醒过来,赶紧赶回医院,去找徐淑婉。
徐淑婉看春芽儿又返了回来,而且满脸泪痕,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一惊,预感到有什么意外发生了,赶紧把她带出门外,慌乱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方菲呢?她去哪儿了?”
春芽儿忍不住一阵悲鸣,哽咽着告诉徐淑婉说方菲不见了,自己四处寻找,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这才又匆匆回来报信。
徐淑婉听完,险些跌坐在地上,立刻惊出一头冷汗来。方菲之前一直寻死觅活,想着轻生,这几天她的情绪才刚刚稳定下来,心情也略有好转,刚才走的时候也没觉察出她有什么异样,这怎么又突然甩掉春芽儿自己走了呢?只怕她这一走,情况多有不妙。
徐淑婉不敢再想下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让丫鬟赶紧去把马平找来。
马平正在医院门前的客栈里躺着,他刚从恒裕泰茶行回来,得知袁老三和伍子在前几天的时候被连人带货骗到城外抢劫,伍子肩膀还挨了一刀,要不是曹旋和锥子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二人就凶多吉少了。
马平听了不禁也为他们的遭遇捏把汗,暗叹江湖险恶,不比自己当时做局骗人差什么。当他得知为袁老三设局的人竟然是雪上飞时,颇感意外,这个人和自己在王兰根手下一起共过事,为人狡诈,善于见风使舵,做起事来有些不择手段。袁老三、伍子救过他的命,他竟然忍心下此毒手,真是忘恩负义,等自己遇上了非得修理他一顿不可。
丫鬟的到来打乱了马平的思绪,当他听说方菲走丢了,心里也不由的咯噔一下,他也知道方菲前几日一心赴死,现在不见了踪影,只怕她再做出傻事来。
马平不敢怠慢,跳下地来,穿好鞋子,一溜烟往医院跑去。
等马平到的时候,心急如焚的徐淑婉已经安排了一个丫鬟赶回村里,看看方菲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他把情况简单和马平说了一下,让他和春芽儿带着丫鬟去大街上分头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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