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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书福了福身,行了一礼,恭声道“妾身不叨扰大小姐了。”
折枝紧随其后。
顾荣眉心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折枝离独当一面,委实差的远了些。
但,谁让她就是对折枝怒斥顾平徵那一幕呢。
旋即,敛起视线,摆摆手“青棠,送送两位姨娘。”
送走了琴书和折枝,顾荣晒着投进窗牖的阳光,斜倚在软榻上小憩。
病去如抽丝,身体依旧有些虚弱。
迷迷糊糊间,听见青棠禀报“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安康院。”
顾荣揉了揉鬓角,颦眉起身。
之前,她说服顾平徵接小阮氏回府,什么主持大局、立规矩教导儿媳、掌家理事的话,大多是托词。
真正的原因是,她怜惜小阮氏的遭遇。
及笄之年,受家族胁迫,逼不得已嫁不惑之年的老汝阳伯。
还要背负不知羞耻,勾引堂姐夫,气死堂姐的黑锅。
尽心尽力如同没有喜怒不知疼痛的木偶一般,侍奉老汝阳伯。
每次承欢后,都要被灌下一碗避子药。
六载。
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老汝阳伯病逝,小阮氏被美其名曰送入青望观苦修祈福,实际上得忍气吞声接受顾平徵的背德凌虐。
不曾有害人之心的人,总该有几天安生日子过的。
总不能咽气时,走马灯似的回顾一生,想起来的只有吃不完的苦,哭不尽的泪。
有她在一日,小阮氏就能多过一日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
再苦的生活,也总要有点甜。
要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安康院。
小阮氏身着暗青色的衣裙,双膝跪在小佛堂里,阖目,嘴唇翕动,无声的祈祷着什么。
“祖母。”
小阮氏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缓缓起身。
随后,又毫无征兆的直直朝顾荣重重的跪下。
声音沉闷而又响亮。
顾荣心一惊,慌忙避开。
“祖母这是何意?”
小阮氏脸上的密密麻麻的小褶子因情绪激动,颤抖着。
乍一看,有些狰狞可怖。
可偏偏,身影单薄的令人心疼。
“顾荣,这一跪,我心甘情愿跪你。”
小阮氏苍老而模糊的双眼中盈满了泪水,如同深秋时节枯黄的落叶一般,悄然无声地滑落。
“你能够承受这一跪。”
“我曾劝告你,不要在泥潭中挣扎,应尽早脱身,去寻找一线生机。”
“你回应说,这世上何曾真正为女子留下脱身之计。”
“那时,我嘲笑你的天真,你的鲁莽,更嘲笑你对天高地厚的无知,你并不清楚压在头顶的山有多高多大。”
“我在思考,荣金珠去世五载,她的女儿竟仍旧这般未见长进。”
“但是,你做到了。”
“你实现了我以为的轻狂之言。”
“走通了这一条几乎不可能的路。”
“你不是寻一线生机,而是填了令人作呕的泥潭,移开了压的人难以喘息的高山。”
“我……”
小阮氏泣不成声。
谁能想到,在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年纪,她得到了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