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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见阿勒坦这心虚的样子, 菜都不卖了,赶紧追上去,身后大爷大妈一叠声地问:“怎么了这是?”
“嗬, 看这小姑娘跑得利索劲, 这是便衣吧, 乔寡妇男人犯什么事了?”
“走走走, 赶紧过去看看, 可别闹出事来。”
萨仁不知道这些老头老太跟上来了, 她紧盯着阿勒坦, 见他跑进了三楼左手边最靠里的房间, 就过去敲门。
这家属楼就三层, 这是顶层, 萨仁听见里边有动静,怕人从窗户跑了,她退后几步,借着冲劲一脚踹开了房门。现在没有防盗门, 家家就一扇木门, 集体的房子建得能有多结实, 她这一脚没能把门踹开,只踹了个大洞。
后边刚爬上楼的大爷大妈都看傻眼了,更加确定了这是便衣公安。
萨仁这一脚,也把里边的人吓了一跳,她刚想伸手过去开门, 阿勒坦把门打开了,瞪着眼睛看着她:“萨仁,你干什么?这里是牛奶厂的家属院,你以为你家啊, 你这是搞破坏,我马上找公安来抓你。”
刚才萨仁只是一瞥,现在看清了他的样子,发现这位都快脱相了,反正跟在草原上时比,痩了得有二三十斤,本就不胖的人,痩太多难看的跟鬼一样,而且一看他身子就虚得不行。
萨仁能怕他,她冷笑一声:“抓我?我看是抓你吧,上次你跟那些特务混在一起,还帮他们出主意办事,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得在里边待着了,什么时候出来的?一看见我就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找公安来是想自首吗?”
“我什么时候跟特务混一起过?我是被他们胁迫的,我举报立功了!你别血口喷人!”
萨仁看他说话时癫狂的样子,皱眉道:“那你跑什么?你还有什么秘密?去我的草场放火吗?”
“我没有放火!萨仁,你不要欺人太甚!”
门口围观大妈突然插嘴:“姑娘,你看他这样子还真有点像被冤枉的,他虽然不正干,也不可能杀人放火啊,听说刚结婚的时候乔寡妇还给他筹备了一笔钱,跑去南边想做生意呢。”
萨仁回头一看,刚才买菜的大爷大妈都跟着跑上来了,估计现在娱乐太少,一个个眼神炯炯地瞅着她,再瞅瞅门上的大洞,竖着耳朵想听八卦呢。
“各位大爷大妈,没你们的事,你们买的菜呢?扔外边不怕被人捡了。”
“放心,家属院里从来没丢过东西,这小伙子我们虽然看不惯,但他也就是懒,没干过坏事,他是对你做什么了?骗了你了?还是欺负了你了?”
萨仁懒得再跟他们多啰嗦,转身看着阿勒坦:“你的秘密是什么?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是几个月前结的婚,时间正好是牧场着火后,他们又说你结婚后去过南边,是不是在我的牧场放了把火,跑出去避风头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去过你的牧场……”
“有人看见你了。”萨仁接着诈他。
阿勒坦哼了一声:“那么大的牧场,看见个鬼哦!又想诈我?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为什么跑,就是因为知道你不讲理,更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你说我不跑等什么?上来把我家门给踹烂了,我要不跑不得把我踹飞了啊。”
萨仁不急不恼地说:“你没去过怎么知道我的牧场很大。”
阿勒坦愣了一下:“我听说的不行吗?”
萨仁看他反应,就基本确定了是他放的火,可这种事他不认,又没证据,就算报警找公安也没用啊。就算揍他一顿,损失也挽回不了,她正犹豫着,乔寡妇回来了,这也是个泼辣的,她先问门口的大爷大妈发生了什么事,一见萨仁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马上就先发致人。
“这是怎么了?谁都能上门来欺负我们这孤儿寡母啊!找了个男人也屁事不顶。还让人跑来说我们放火?冤枉啊,我们一家人都老老实实的,哪会杀人放火。”
萨仁叹口气,跟这样的女人纠缠没个输赢,她准备先离开再做打算,反正不能吃这个暗亏。
见她要走,阿勒坦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萨仁闻到一股子臭味,更厌恶他了,可转头一看他的神情,萨仁心中一惊,这表情这打哈欠的动作,还有这身形这脸色,怎么这么像她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过的吸碡人呢?
再想到他刚才一听到秘密两字就撒丫子跑,萨仁更怀疑了,她以前就听说碡品最猖獗的时候是八十年代初,刚打开国门,此时海关还没那么严格,碡品都不用偷渡,包装成各种东西直接从海关进入华国。
对这种东西,萨仁宁可错杀也不能漏了,相比起来,放没放火倒是小事了。
她不敢走,阿勒坦一听她说秘密就飞快的跑回来是不是想销毁什么?所以她得在这儿盯着,“大妈,能不能请您到外边找公用电话报个警,打110不花钱,您直接拨就行了。”
萨仁拜托的大妈还没反应过来,最年轻身体最好的那位大爷,立马答应着往下跑了。
乔寡妇可不怵:“报警就报警,我怕你吗?阿勒坦,你说话啊,没放过火怕什么?”
哪想到阿勒坦一听说真要报警,立马就想去追上那位大爷,可惜他被乔寡妇紧紧拉住,动弹不得。
只见他眼珠转了转,双膝一软跪在萨仁面前:“萨仁,我承认是我放的火,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去找你道歉,我就是想悔过,想跟你说对不起,我还想回牧场工作。”
乔寡妇一听火是他放的,就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家没用的小男人能做出这种事来。萨仁却一点也不意外,阿勒坦就是那种我过不好,也不能让你过好的人,不然当初她都去上大学了,这位还惦记着跟首都大学举报她。
只听阿勒坦又说:“我当时拉不下脸来,在你的牧场跑了一圈又一圈,也还是拉不下脸来,我知道以前我做的那些事太恶劣了,根本没脸见你,又看见你的工人出来巡视,我就躲到了黄羊坡后边。”
萨仁叹口气,这也对上了,火就是从黄羊坡着起来的。
阿勒坦:“我当时特别烦躁,就点了根烟,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要点火。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我怎么可能放火烧草原额吉,我对着腾格里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放火,我甚至没扔烟头,是弹出去的烟灰引燃的,我当时心里有事,还是我的马烦躁起来,我一低头才看见起火了,我第一反应是想灭火,可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本来想拿袍子扑火可又怕留下痕迹被你发现,就这一犹豫,火就噼哩叭啦地烧了起来,我只能先跑了。”
他一脸的诚恳:“萨仁,都是我的错,你赔了多少钱,我加倍赔给你,一年还不完两年,两年还不完三年,我给你写借条,哪怕是还一辈子我都得把你的损失补上,你别报警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了,我有前科的,我之前被那个小学老师蛊惑了,做了不好的事,被关了半年多,我求求你了,就放我一马吧。”
乔寡妇听见火是他放的,本来挺气的,这时看他说得可怜也跟着跪下:“姑娘,你叫萨仁是吧,我听我家这位提过你,知道你特别有本事,您这样的人就别跟我们计较了,该赔你多少钱我替他给,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行不行?我这好不容易成个家,你是不知道,我没成家的时候,时不时有人来骚扰,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是非就更多了,想找个人嫁了吧,人家都嫌弃我有两个拖油瓶,谁乐意养别人家孩子,就阿勒坦不在意,对孩子们也好,他真不是个坏人。”
萨仁判断阿勒坦说得应该是真的,草原上长大的人真的特别注意,不会毁损草原,有再大的仇也不会跑别人家放火,大概真像他说的是烟灰不小心引着了牧草。
要是没有她怀疑的事,让阿勒坦写个欠条,慢慢把损失加倍补偿回来也可以接受,可现在不单纯是为了着火的事,萨仁自然不能松口。
她先对乔寡妇说:“你家再困难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他这样子能给你两个孩子带什么好吗?”
乔寡妇还想辩解,萨仁却不理她了,又跟阿勒坦说:“你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大爷已经去报警了,咱们等着看公安怎么说吧。”
乔寡妇已经起来了,阿勒坦却垂着头身体像是在哆嗦,乔寡妇见不能让萨仁心软,也干脆硬气起来,一边拉他起来,一边跟萨仁说:“你说是他放的就是他放的?他一喝醉了就说胡话,嘴里没一句真的,这你也能信?找公安就找公安,谁怕谁?”
她是不怕,阿勒坦却突然从地上窜起来,半猫着腰往楼道就跑,他没直起身子就往外窜了,还撞到了一位大妈,萨仁根本没防备,又伸手扶了下大妈,还真让他跑到了楼梯口,她刚想去追就听见一声惨叫。
大家过去一看,阿勒坦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后来的商品房层高越来越缩水,但现在的三层宿舍楼层高跟普通住房差不多,又是老式楼梯,又窄又长,他这一脚踩空滚下去,头在墙上楼梯上撞了好几下,听着就疼,摔到楼梯拐角就动弹不得了。
乔寡妇急了,她冲着萨仁就一头撞过去:“太欺负人了,我跟你拼了。”
萨仁正站在楼梯口,以她的身手是可以躲开的,可她一躲开,这位就得跟她的小男人一样滚下去。
萨仁到底没忍心,扶了她一把,这可好了,这位也往地上一躺:“打死人了啊,左旗的小霸王把我们两口子往死里打啊。”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萨仁恨不得一脚把她踢下去,这时宿舍楼里有没上班的也出来问怎么回事?
还好围观的大妈大爷出来主持正义了。
“乔寡妇的男人自己摔下去的,他跟个猴一样窜出去自己摔的,哪有人打他?乔寡妇一见她男人摔了也不说去看看摔得怎么样了,上来就讹人家这姑娘,人家好心扶了她一下,她倒地就装死,真给咱们牛奶厂丢脸。”
萨仁本来挺烦这几位的,觉得他们太八卦,哪有跟着人家去看热闹的,现在反而觉得热心有热心的好处。
已经有好心人下去看阿勒坦了,他头上几个包,左小腿动不了了,神志还是清醒的:“我自己去公安那儿报案,是我放的火,我承认,该怎么赔怎么赔!”
可惜已经晚了,公安来了。
来的这两位跟萨仁是老熟人了,一看这架势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位跟她二哥关系一直不错,凑过来说:“萨仁啊,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打人呢,还打得这么重,这怎么收场。”
萨仁朝他翻个白眼,哪只眼睛看到她打人了,能不成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动不动打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