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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洛屈膝行了拜礼,动作行云流水,很是优雅。她起身后,脸上带着不多不少的得体微笑,叫人无可指摘。
济平郡王妃倒是奇道:“我原先听闻过薛二姑娘的癔症,起初还犹豫着要来不来做客。今日一瞧,分明是端庄佳人。”
薛夫人赔上笑脸:“王妃慧眼识珠。”
“咱们郡王府毕竟是钟鸣鼎食之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门的,”济平郡王妃高傲地笑了笑,“我已差人送雁儿来,薛夫人便把庚帖给了吧。算了若是六合,便订盟。”
薛夫人颇为高兴地点了点头:“都听王妃的。”说罢,便让婢女上前,把写了薛洛八字的庚帖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前。
济平郡王妃看也不看,便挥手让女婢收下了。又道:“咱们提前说好,若是有缘到了纳征,聘礼便一切从简,如何?”
薛夫人愣了片刻,抬头看向薛老夫人。薛老夫人沉声问:“从简是?”
济平郡王妃瞅了眼薛洛,似笑非笑:“将军府资产不薄,王府的三瓜两枣,老夫人恐怕也看不上。再者说来,二姑娘还是带病之身,往后进了王府,还要把她好生养着呢。我看,十礼便都减半,金银财帛略略准备个箱底儿,是个意思就行。”
薛老夫人想了半晌,勉强点头应下了。
薛洛在一旁瞧着祖母和母亲委屈求全的样子,觉得十分无力,也十分心疼。
自己身为将军府的嫡次女,却因为身患癔症,都到了桃李年华却依旧无人求娶。逼得母亲只能自降身价,给长兴城里的夫人们递帖子,请她们上门相看。
薛洛已经不记得,母亲因为自己的婚事在家愁眉不展了多久,不记得拟了多少帖子送去有适龄郎君的人家,更不记得被回绝了多少次了。
现如今勉强被济平郡王府接受了,可是以王妃高高在上的姿态,嫁了人,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
薛洛愁肠百转,正拿起茶盏打算润润口,突然——
世界骤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地让人没来由地心颤。祖母、母亲与王妃的客套,像是哑剧般,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转瞬之间,这鲜活的画面便不见了。眼前蓦地变成一片血红,那鲜血如河水般,自石阶潺潺地流淌到地上。再看地上,茫茫鲜血之中,模模糊糊有些物什。可任凭怎么看,就是看不清。没一会儿,鲜血便变成了一条飞舞的帛带,带着死亡的气息,向薛洛席卷而来。
从小到大,薛洛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无论见过多少次,她还是害怕得抑制不住颤抖。她想逃离那条飞舞的血红帛带,可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帛带将自己牢牢地捆缚,最终失去所有知觉。
“洛儿?洛儿!”
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渐渐唤醒了薛洛。薛洛睁眼一瞧,自己已软软地瘫软在地,一旁的汀兰扶着她,神情焦急。她一摸脸颊,满脸全是泪水。
薛夫人焦心不已,她知道薛洛定是没有喝那醒神汤。可这病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要紧时刻捣乱?
薛洛抬头看着济平郡王妃,只见她神色与先前不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恐和防备,眼神也尖锐了起来。
聪明如薛洛,哪还有不明白的呢?她虽然还虚弱着,但依然礼貌道:“王妃,这病如您所见,不受我的控制,若是冒犯了您,还请恕罪。”
济平郡王妃连连摆手,向着薛老夫人,毫不客气:“老夫人,二姑娘的癔症,看来还真不是寻常病症!我家知尘虽然先天有所不足,但神志清楚,日常起居也无甚问题。可二姑娘犯起病来,如同魂魄被抽离了一般!”
薛夫人急道:“洛儿如今的病,数月才生一次,并非时常发作,今日只是凑巧……”
济平郡王妃冷笑:“薛夫人,这时候就不必遮掩了。你嫁女心切,可我济平郡王府却不能接这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