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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董清荷的话,薛洛果然迟疑了。
自己虽然患有癔病,却并非缠绵病榻的羸弱之人,所以此前才敢大着胆子冒险。可这一次不同,野外的危险根本不能与城中的相提并论。
自己孤身赴局,事先没机会知会他人。魏寒松会不会主动来寻,护卫何时能醒来,这都是未知数。至少从目前来说,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危。
于深夜,跟着布条的引导见了董清荷,本就是以身犯险了。现今在这空旷之地,至少能够尽早被救援发现确切的位置,可若入了密林,岂不是增加了搜寻的困难?
何况,自己那么点自保能力,密林中若埋伏的是杀局,在绝对的武力和时间差面前,再绝妙的计谋也不过只是一纸空谈!
理智告诉自己,绝不能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可那是自己的妹妹!
若是洗清不了嫌疑,即便不是杀人凶手,她也要一辈子承担着嫌犯的污名!
她怎能让从小护在掌心上的妹妹受这样的委屈?!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抬起脚,步伐坚定:“好,我跟你走。”
跟着董清荷的脚步,薛洛渐渐深入了密林。
薛洛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她留心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可惜深夜实在是太黑,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耳朵去听。密林中很是安静,偶一两只飞鸟从身旁飞过,在耳边留下翅膀“扑棱扑棱”的振动声。
走了一会儿,董清荷顿住了脚步,黑暗中,薛洛隐隐约约地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深色衣物戴着幂篱的人,看着身量,像是名女子。
董清荷站到了那人身旁,笑声中满是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张狂:“薛洛,你不是冰雪聪明吗?你不还是掉进了陷阱!这回,我看你还怎么逃脱!”
“吴慧茹,既然来了,就别藏了,”薛洛淡淡道,“都说我胆大,我瞧着你才是不遑多让。禁足期间,居然也敢到这围场来。”
她,她居然猜得到是谁!
董清荷震惊地看向薛洛,只可惜夜色太深,薛洛瞧不清她的神情。
那女子将戴着的幂篱摘下,露出了怨毒的面容:“薛洛,我就知道,杀了我大兄的人,一定是你!”
“你大兄的死,三司会审早已盖棺定论,你祖父也认可了结果。更别说我一个从不习武的女子如何能手刃一名男子了,”薛洛不动神色地挪了两步上前,立刻就有一名护卫从黑暗中飞身而出,拦住了她的动作。
果然有埋伏。
薛洛又开口道:“我倒是也有一问,你大兄诱拐我去茶馆,想必是你出的主意吧?”
吴慧茹怔愣了片刻,笑容狂妄:“是我设下的,你又能如何?像你这样的人,若是与我汉阳侯府为敌,贻害无穷!只有收为己用,才能免除祸患!”
薛洛点了点头,道:“那日在玄都观,你大兄输了赌局,当场就耍无赖,他不是什么老谋深算之人。我早该料想到,他绝无那样的心机和城府能引我上钩,可我却把你忽略了。”
“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吴慧茹的声音很是尖刻,“你今日不还是上了钩!我就知道,只有用薛沁为饵,你才能心甘情愿地被钓!”
听见吴慧茹说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薛洛捏紧了手心,不动声色:“你派人跟踪了我三妹,盗走了她的长枪,伪造了杀人的现场,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见吴慧茹逃避了自己的问题,薛洛心中已大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又问:“死的是什么人?傅盛是你的什么人?你母亲姓傅,难道,傅盛是你的表兄?”
董清荷惊骇不已,薛洛为什么会问起傅盛?又怎会猜到傅盛是吴慧茹的表兄?
她只知道,禁足之时去探望吴慧茹,吴慧茹给了自己一百两黄金,央求自己将一个本就犯了错的汉阳侯府庄子里的小厮和她的两名近身护卫带去围场,说是要给薛洛致命一击。
百金实在是诱人,再加上可以让薛洛摊上事儿,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这事与傅盛有什么关系?
“不错,傅盛是我的表兄!今日薛沁身陷囹圄,若不是我苦求表兄相帮,又怎能做得天衣无缝?”吴慧茹见薛洛已猜到了七七八八,索性不再隐瞒,“不过,就算你什么都知道了,又能如何?今日这密林,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汉阳侯府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会养出你这样毒辣的性子?”薛洛叹了一口气,很是认真地问,“你真的如此恨我,恨到要取我的性命?”
“哈哈哈哈哈!”吴慧茹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很是渗人,“薛洛,我怎能不恨你?!”
“你可知,因为你,我在你薛家的庆功宴前,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丢了脸,回了侯府,便是父亲的家法伺候!”
“你可知,我大兄在玄都观输了赌局,又落了水,他回家之后拿我出气,将我打得遍体鳞伤!若不是我为他出了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如今我还要在侯府受他凌虐!”
“你可知,我原先想着寻一门好亲事,从此摆脱汉阳侯府的折磨,可又是因为你,长房的爵位没了,我原先在谈的婚事也告吹了!我不知还要在这囚笼中再待上多久!”
“我大兄烂泥扶不上墙,我也盼着他能死了才好,可却不是死在现在!他死了,死的很是难看,长兴城里人尽皆知!我的婚事该怎么办?哪个高门大户愿意与有污点的汉阳侯府长房结亲?”
“你说,难道我不应该恨你吗?!”
吴慧茹撕开了平日里假惺惺的伪装,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似是要宣泄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苦楚。
薛洛沉默了半晌,依旧坚定道:“因为你的毒计,我差点死在你大兄的手上,我三妹还被当做嫌犯被捆在刑讯营帐里。你是汉阳侯府的受害人,可这不能成为你随意害人的理由。”
“你嘴上说着尽快寻一门好亲事,从此摆脱汉阳侯府,可你却主动成为了你大兄身死的主谋。你的似锦前程,难道不是你自己搞砸的?”
“我与你本没有任何交集,我也从未主动招惹过汉阳侯府。你不过是要把自己受过的伤害,加诸在旁人身上罢了。”
“说到底,你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无辜之人,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矫饰自己犯下的错误。“
“就别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