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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走进试镜区域之前，苏灵溪还只把这些想法当做猜测，那么在看清将要和她搭戏的对手演员后，她才进一步意识到李朔对这部电影的看重。
“你好，nicole，非常高兴认识你。”从试镜桌前起身朝她走过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十五年前风靡全美、被誉为所有男性梦中情人的西格妮加纳。
当然，对于苏灵溪来说，她曾经拿过两座小金人的获奖履历其实更令人印象深刻。
“你好，加纳小姐，真没想到能在这有机会见到你。”苏灵溪热情地迎上前，和这位金发美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叫我西格妮就行了。”加纳笑吟吟地说，小巧的鹅蛋脸显得容光焕发，即便年近四十依然不减风韵，“我不久前看过《夜梦巴黎》，说真的，贝蒂是个很招人喜欢的角色，你把她演得很棒。”
“谢谢。”苏灵溪回以微笑，脸上切实地露出了几分喜悦，“我也非常喜欢你在《猫女》里的表演，还有《邦妮的七日》……那真是一部完美的作品。”
“是吗？谢谢你的喜欢。”西格妮加纳亲热地搂了搂她的肩，随后撩了一下顺滑的金发，回头看向李朔，“亲爱的李，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开始试戏了，你觉得呢？”
从苏灵溪进屋以来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朔直到这会儿才开口：“你想亲自下场跟她试试？”
“为什么不？这女孩的表演方式很对我胃口，说不定能带给我意想不到的灵感。”西格妮耸了耸肩。
李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把视线移到苏灵溪身上，“待会会由我的助理饰演杰夫，没有道具，更不会有提词器，你们直接就从夏洛特拔出手枪这一段后面开始演，给你五分钟时间准备，有问题吗？”
此刻的李朔，看起来要比那天晚上严肃得多，语气也强势得不容置疑。
苏灵溪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早在看见西格妮第一眼时，她就猜到了她在这场试镜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年龄合适，咖位合适，她应该就是李朔提前定下的双女主之一，电影里偶尔软弱偶尔清醒偶尔勇敢的家庭主妇伊芙琳。
苏灵溪猜测，即便是在好莱坞内部，这应当也是个秘密消息，否则那些急于升咖拿实绩的年轻演员又或者青少年偶像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得住，任由她一个外国人和外面那群算得上是寂寂无名的新人在这大胆争取角色。
想到这，她的心情也不由自主激动了起来——西格妮作为奥斯卡影后，其演技必然是可圈可点的，哪怕称她为体验派大师级别的人物也不为过。
能和这样的人对一场戏，还是极其考验反应力的一场重头戏，不管最后能不能选上角色，都足以令她受益匪浅。
苏灵溪短暂地分神了一会儿，很快就收敛思绪，开始酝酿入戏状态。
五分钟后，苏灵溪和西格妮被李朔分别带到安排好的动线上找准站位，两个人一前一后挨得很近，和助理临时客串的杰夫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李朔调整了一下摄像机的角度，沉稳地喊道：“action。”
“你这，就该从你下手。”助理对照着台词本念道——而苏灵溪早在他念出那几句下流台词时完成了由个人到角色的过渡转变。
在对方粗暴的言语中，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来自男权社会的某种压迫——在夏洛特作为女侍应生工作的这些年，这种压迫常常与性息息相关，她对此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可熟悉不意味着认可，更不意味着必须忍受。
女人脸上还保持着怒不可遏的神情，眉头死死皱成一团，双眼圆睁，红润的唇紧抿成一条线，左手却仿佛梦游似地抬了起来，用力扣动了扳机。
杰夫的身体缓缓倒下。
夏洛特脸上呈现出愤怒与恍惚交杂着的多种情绪，配合着她几乎花掉的妆容，模样有些滑稽可笑。
“他早该学会闭上他的臭嘴。”她低声说。
伊芙琳用力抓住她的袖口，眼神惊恐极了，唇瓣开合好几次才勉强压住自己的尖叫声。
“走，我们必须快点上车。”她突然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坚毅的一面，双手拉扯着夏洛特往车上走去。
后者僵硬得仿若石像，手里紧握着那把枪，眼神毫无焦点，空洞地任人摆布。
“夏洛特，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我们好像杀了人……”然而，伊芙琳的状态事实上并不比夏洛特好多少，汽车启动的同时，她强撑着的面具骤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就像是误入了一场自己并不擅长甚至连游戏规则都不知道的游戏，夏洛特垂下眼，一向锐利的面容流露出些许脆弱，“我不知道，伊芙琳，别说话，让我想想……”
“我们可以去警察局，把一切真相都告诉警察。”
“你是说我杀人的真相吗？”
“当然不！我是说——这一切明明是杰夫意图强奸未遂造成的结果。”
“没人会信我们的话，你一整晚都在和他跳舞，想尽办法同他调情，这说法在警察局那群人面前压根站不住脚。”
这一段对话进行得急促又激烈，伊芙琳惊慌而无措地发问，反之，缓过劲儿来的夏洛特反而渐渐恢复了正常，能够迅速捕捉到她这段话里的逻辑漏洞。
“可是——”伊芙琳小心翼翼瞥了身旁的女伴一眼，“咱们今后怎么办？咱们的假期……一切都被弄得一团乱了……”
“不能慌，伊芙琳，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夏洛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火，使劲吸了一口，“没有人看见我们，没有人能猜到是谁干的，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打起精神来，好吗？”
伊芙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惊惶无措，却又多出几分依赖——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面前这个被一团灰色烟雾笼罩着的黑衣女人略显陌生，和往日那个陪她吃饭逛街的好友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