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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教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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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嬅做的插花,虽名插花,却未曾用一支花束。

一只广口矮瓷瓶,里面盛了一半的清水,一个褐色枝干横在瓶子中间,抵住两头的瓶壁,枝干一头割开了一道裂缝,裂缝中插了一根南天竹,竹枝清瘦,仅有三四片叶子斜斜伸出,竹影照水,宛如一名戴着斗笠的行者驾舟渡江。

矮瓷瓶前面贴着一张笺子,上面是四个字小篆:一苇渡江。正印了孟知嬅所做插花之意思。

沈月清望着女儿,欣喜中又带着疑惑:“知嬅,你几时对佛理也有兴趣了?”

孟知嬅正拿着帕子擦拭洗净的手,笑道:“偶然听到祖父说起这个典故,也不算对佛理有兴趣。”

杜梅若将《春》和《一苇渡江》交与绿枝,春樱,命她们送到那边的彩棚下展示,又对余岚惜她们笑道:“阿娘,婶娘,我同知嬅姐姐到那边走走。”

“去吧,别混跑,皇后娘娘在这里,小心一些。”余岚惜嘱咐道,说着也同沈月清到那边的彩棚,看有没有满意地事物,以便买下。

孟知嬅她们刚从彩棚下出来,就看到陆宛屏的丫鬟翡翠过来行礼道:“孟小姐,杜小姐,我家姑娘请二位到那边去。”

她们抬头望去,陆宛屏正在池畔的垂柳下向她们招手,两人便向她走去。

“你们做了什么呢?”陆宛屏穿着海棠苏绣锦衫,珊瑚红月华裙,身后垂下的柳枝堆翠叠绿,越发显得她娉婷俏丽,风姿绰约。

“插花,你呢?”杜梅若眉眼笑得弯弯的,同孟知嬅站在她面前。

杜梅若素来喜欢穿明艳的衣裳,今日穿了橘红窄领撒花衫裙,配着她高挑的个子,明丽飒爽。

孟知嬅着藕荷云纱对襟衫,水蓝烟罗裙,乌墨发髻中插着那支大雁玉簪,一如往昔的素雅娴静。

微风轻拂,春日融融,三个女孩正站皇后彩棚不远处的池畔,言笑盈盈,衣袂飘飘,有如名家所画的仕女图,皇后身边的萧容璟和萧容琪不禁一望再望。

皇后身边的侍女正半蹲着奉茶,一阵风吹来,侍女被风吹迷了眼,捧着茶盘的手微微一斜,皇后正要端起茶盏的手扑了空,指尖堪堪碰到茶水。

她面色一沉,微微侧脸瞥了她侍女一眼,侍女身子一抖,立刻跪了下去。

皇后身边的女官立刻斥责:“大胆奴婢,竟敢如此伺候娘娘。”

皇后向那女官示意,女官拉着侍女的手臂往外走,侍女脸色煞白,嘴里连连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后用绢子拭了拭手,抬眸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柔声一笑:“奴婢不懂事,让诸位贵人见笑了,对于不懂事之人,得有点教训,方能长记性,不敢再犯。”

“多谢娘娘教诲。”皇后面前乌泱泱的人跪下去,萧容璟和萧容琪也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孟知嬅她们目睹了此事的发生,又眼看着那侍女被女官拉倒远处,抬手就是几巴掌,侍女被打得倒在地上,嬷嬷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跑过来,把那侍女拖走了。

“天啊,还说做善事呢。”杜梅若低呼道。

陆宛屏忙拉了她一把,孟知嬅高声道:“那边的山茶开得不错,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夹杜梅若往远处走去,走到虹桥边才停下,孟知嬅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

陆宛屏也回头张望着,确定没人留意到她们,才拍着胸口说道:“菩萨保佑,你以后说话当心点,小心祸从口出。”

杜梅若忿忿地道:“你们瞧见那侍女没有,被打得嘴角都出血了,皇后对下人也未免太苛刻了。”

陆宛屏叹了口气,扶着虹桥的栏杆,望着桥下的汩汩流过的金明池水,默然半晌道:“前日我同阿娘去吃酒,听老辈人说皇后娘娘以前在国公府时,最是和善不过了,如今做了皇后,好似换了一个人。”

孟知嬅也立在虹桥边,远远眺望着彩棚下那个明黄的身影。

皇宫是人性的修罗场,笑脸相对下是口蜜腹剑,那个深情款款之人,会用最锋利的刀刃砍向自己。要想在宫里活下去,就得剜肉剔骨的改变自己。和善的人活下来,会变成最狠的人。

杜梅若捡起路边的一块小石头,用力丢到池中,看着那涟漪一圈一圈漾开,她扬起小巧的下巴道:“我倒觉得关键在人,瑞王的母妃杨淑妃就是和善之人。”她说着,向孟知嬅看了一眼。

孟知嬅想起花宴上,她同杨淑妃初次相见,却肯把梅花会带来灾祸一事告诉她,确实是心善之人。

她心中一动,杨淑妃心性纯良却能登上四妃之一,必定不只有圣山的恩宠,瑞王同岐山王来往亲厚,是不是跟岐山王有关?

余岚惜身边的妈妈过来寻杜梅若,告诉她:“姑娘的《春》被人出高价买了,姑娘过去看看。”

杜梅若立刻眉开眼笑地跑向彩棚。

陆宛屏笑着摇摇头,想起一事,对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同孟小姐到那边走走。”

孟知嬅知道她有话要说,示意春樱也不用跟着,她同陆宛屏沿着池畔往前走。

“今日娘娘对你的态度淡淡的,可不似花宴上那般热络。娘娘久居深宫,喜怒不形于色,她此番这样,是不是因为南疆之事?”陆宛屏低低地问道,一手拨开迎面拂来的柳枝。

“大约是吧。”孟知嬅点头道。

“我偶然听祖父说过一次,圣上对南疆之事很不满,你回去告诉你祖父,可要当心。”陆宛屏垂下眼眸,遮遮掩掩地说道。她不敢把祖父的原话说出来。

祖父的原话是:“瞧圣上之意,此事似乎要置孟左相于死地。”

孟知嬅心下了然,顿住脚步,嘴角噙着笑:“多谢。难为你倒肯同我说这些。”

“你我祖父都是位极人臣,你们孟府今日所遇,难保我们陆府日后不会遭遇。我是真的希望你们孟府能度过这一劫,这样我也能有个好的期盼。”陆宛屏眼眶微微一红。

孟知嬅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我们会没事的,你宅心仁厚,是个有福气的人,你们陆府也会无事的。”

午后的日光照在池面上,波光刺入眼中,让人睁不开,孟知嬅拉着她道:“我们到那边花荫下坐坐。”

两人坐到在池边的树荫下,低头悄声说些体己话,背后的木芙蓉有一人高,花还未开,满树的绿叶将她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的。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她们停下话语,正要起身,一个声音令孟知嬅拉下陆宛屏半起的身子。

“窦小姐,这是端王殿下给你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