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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的烛火燃烧着,不时发出轻微的劈啪声,除此之外,厅里再无其他声响。
程安和蓝夜望着孟知嬅,屏声静气。
“蓝夜,你可有什么法子和府里联络上吗?”孟知嬅突然问道。
蓝夜想了想,一拍脑袋懊恼道:“往时我们有信鸽,但今日出门要快马,所以没带在身上。”
“信鸽有,庄子上就有。”程安跳起来,急切地道:“我们府上和几个庄子都有信鸽联络。”
“好,去把信鸽拿来。”孟知嬅抬起眼帘,烛光映着双眸,煜煜生辉。
江安刚躺下,又被程安叫起来,听了程安的话,不敢耽搁,去把几只信鸽都取来送到正厅。
蓝夜把孟知嬅写好的纸条装在小竹筒里,系牢在信鸽的腿上。
看着信鸽扑闪着翅膀,两个白色的小点消失在夜空中,众人心绪不一,默然无声。
晚上,孟知嬅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间,她看到自己跪在弘德殿中,萧容璟坐在龙椅上,指着伏跪在地的她大声呵斥孟府结党营私,意图谋逆。
转瞬间,跪在地上的人又变成了祖父,龙椅上的人变成了圣上,他指着祖父责骂孟府结党营私,意图谋逆。
她正欲上前,身后传来了凄惨的喊叫声,回头一看,法场上,父兄,二叔,三叔,孟府成年的男子身着白衣跪在地上,身后的刽子手挥动着大刀砍来,一颗颗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着,她的发上,脸上,衣上全被鲜血喷染。
“不!”
孟知嬅猛地坐起来,感觉胸腔里的心要蹦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全身都在颤抖。
“主子,你没事吧。”蓝夜在门口叩门叫道。
孟知嬅回过神,原来是方才是一场梦。
“我没事,做了个梦。”孟知嬅靠在床头,后背汗津津的,墙角的烛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这是梦,还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可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孟府头上就一直悬挂着屠刀,以前她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让这把刀落下。
山巅之上,无处可躲,往下,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孟知嬅想起萧晏泽的话。
她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空,
天下之大,总有孟府的容身之处的。
次日,用过早饭,孟知嬅站在廊下,用手揉着太阳穴。
她昨晚噩梦醒来后,久久无法入睡,天蒙蒙亮时打了个盹,所以现在头一直有些昏昏沉沉。
江安过来,带着她到庄子四周看看。
孟知嬅来过白云庄几次,以前以游玩之心来看之,只看到好玩之处,如今要做退隐之处,她自然要查看仔细。
庄子背山而建,前面有河,有田地,如果孟府的头上没有那把屠刀,这里倒是个宜居的地方。倘若屠刀一直悬挂着,这里理上京近,只怕要另做打算。
孟知嬅随着江安转了一圈,回到正厅休息。
江安家的奉茶上来时,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姑娘,冬穗想过来拜见您。”
“叫她过来吧。”孟知嬅淡淡道。
冬穗进来,跪倒在地,低声抽泣着,孟知嬅端坐着,静静看着她。
程安见状,向江安和蓝夜示意,一起退了出去。
“你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孟知嬅问道。
“奴婢对不起姑娘。”冬穗哽咽着道。
“这话你说过了,我想听的是,你为何要那样做?”孟知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奴婢阿娘性子不好,从小动辄打骂奴婢,夏莲有两次瞧见了,都护着奴婢,奴婢想着回报夏莲的回护之情,所以不敢告诉姑娘,但奴婢一直都规劝夏莲,劝她不可对姑娘有二心。”冬穗哭着说道。
“冬穗,你以为你帮夏莲隐瞒,是帮她吗?你是在害她。”孟知嬅把茶盏放下,说道:“长平候庶子窦璘是世家子弟,他怎会收孟府的一个丫鬟做妾室,世家子弟对妻妾家世要求更为苛刻,因为妻妾对他们来说,不仅是枕边人,更是他们谋利逐权的助力,夏莲是有几分姿色,但她的身世会让窦璘羞于提起,窦璘怎可收她。他们已经算定了事情一旦败露,他们却毫发无伤,而犯错的丫鬟孟府不会再留,长平候府也不可能收,所有的罪责都是丫鬟自己担着,此其一。”
孟知嬅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二,退一万步来说,夏莲即便被窦璘收了做妾室,她卖主求荣的骂名始终压着她,长平候府的人个个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旁人生吞了,夏莲日子不好过,窦璘会护着她吗?只怕到时连死都无人收尸。所以不管是哪一条路,夏莲走的都是死路。”
冬穗听怔了,愣愣的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煞白,喃喃道:“是我害了夏莲。”
“冬穗,你本意是好的。但你要记住,人若行事无所顾忌,终有一日会走入绝境。你的善意也是如此,如果毫无底线,最终只会害人害己。”孟知嬅看着她,声音清冷。
冬穗垂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滴在袖口上,袖口下的手腕隐约露出紫色的瘢痕。
孟知嬅猛地起身,来到她面前蹲下拉起她的衣袖,只见那细瘦的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都是新陈不一的青紫瘢痕。
“谁打的?”孟知嬅压着声音问道。
冬穗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目光闪烁,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你阿娘打的?”孟知嬅试探着问道。
冬穗的泪珠又滚了下来。
“江嫂子。”孟知嬅叫道。
江安家的进来,看到冬穗的手臂,念着佛颤声道:“到底是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下去手啊。”一面说着,一面找来膏药给她抹上。
“我爹瘫在床上,阿娘心情不好,就会骂我爹,我去劝,她就打我,我爹看不下去,说她,她下手就更重了。”冬穗哭道。
孟知嬅寒着脸,给冬穗上好药,把袖子给她拉好,命江安家的带冬穗下去。
江安和程安他们进来,厅里的话他们都听到了,看着孟知嬅脸色不好,他们不敢言语。
一个婆子端着铜盆盛水让孟知嬅把手上沾染的药膏洗干净,孟知嬅洗净了手,用帕子擦拭着双手,淡声道:“江庄头,带我去看看冬穗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