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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官员的位置就这么多,有人留下了,剩下的人就要走。虽说培训期还没有结束,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场恩科中有背景的反倒要被打发去当县令了。县令的任期是四年,想要调回京城吗,至少在这四年时间里,你们要一心一意地把地方治理好哦!
往严重了说,这样的安排会让文官的利益集团青黄不接。
乍一看,管你是先当京官再谋划外放,还是先外放再一步步升回来安安稳稳地当京官,反正都是要外放的,先后次序好像并不重要。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比如那正七品检举,升到四品才需谋划外放,他这时肯定经营出了一些人脉,就算外放也能挑个合适的去处。到了那边、有了功绩,他再调回京就是三品大员了。再或者凭有些人的能力、野心,这辈子只要升到四品就心满意足了,那他在出清风院被留京后,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用寻思外放。所以先当京官肯定是有好处的。
武勋这次绝对是占大便宜!
但文官的利益集团非要因此说皇上偏心武勋,又显得冤枉了皇上。说武勋阴险狡诈,偏偏武勋经此一事在民间的读书人那里口碑非常好。再加上武勋闹了怎么一大通,皇上除去贬了一个户部尚书,并没有动文官高层,文官只能默认了皇上的安排。
文官的利益集团若非要怪一个人,怪来怪去都不合适,还是怪冯垠吧!
冯垠因此被他以前的利益团体彻底抛弃了。
世家勉强能安慰自己说,新科进士被授官最高才六品,其他基本都是七品,这样的末流小官位上虽然没有如愿安排上他们自己的人,但对于大局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武勋们不觉得。
千万别小看了低品官员。这些低品官员入职后,武勋去各个衙门里办事,只觉得丝滑了很多。用万商的话来说,他们虽然没找回以前穿背心人字拖时的舒服惬意,但西装的领口忽然不卡脖子了,西装的裤子也不磨裆了,脚上更是不会磨出水泡了。
这些低品官员承了武勋的恩情,心里又肯定了武勋的忠义,哪怕有些事确实要按流程走,不可能给武勋开后门,但他们对着武勋会说人话啊。他们用武勋听懂的语言把所有的流程制度说得特别清楚明白。武勋呢,也不是真的想走后门,能混出头的显然不会是真正的刺头,既然别人把话说清楚了,那我照做呗!然后事情就办成了。武勋们都觉得这把不亏,觉得皇上果然还是自己人,心都偏向他们这边了。
万商围观了全程,只觉得叹为观止。
这时候,文吏们修得前朝名臣录也已经弄好了。按惯例,这种书籍会被放在官方的档案里,各个官员心里有数,这就行了。也会流传到后世,后世人翻开书一看:哦,原来某某大臣在生前被君王薄待,反而在王朝灭亡后,他被后来的朝廷平反了。
什么名臣录啊,什么前朝史啊,一般不会和当朝的百姓说。
百姓们需要知道什么呢?他们只管老实种地就行。
但皇后从金玉楼里得了灵感。她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等到皇上终于闲了一点——完全闲下来是不可能的——先去贵妃那里,陪年纪尚幼的女儿们吃了饭,再来皇后这里,见了见排行靠后年纪同样不大的公主皇子们。
等陪孩子们玩得差不多了,皇上享受了一段难得的亲情时光,觉得满足了,皇后才叫人领了孩子下去,然后一脸神秘地取出一本账册,带着几番卖弄地递给皇上。
皇上接了账册没打开,随口问:“这是什么?”
皇后笑道:“是我前些天叫人在京城里开的一家酒楼,起了个俗名就叫金玉楼。才开张一个多月,就赚了不少银子,皇上您全都拿去吧,回头叫人入了内库的账。”
皇上也跟着笑,一边打开账册,一边说:“开酒楼确实能赚一些银两,但内库空得都闹不起耗子,你就是赚得再多,填进去也是车水杯薪,还不如叫苟儿在外头多收一些贿赂。你啊,有这份心就行,赚多赚少,只管自己拿着花用就是了,何必……”
皇上的话说不下去了,什么酒楼一个月能赚这么多!
皇后哈哈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安信侯府的那位太夫人给我出的主意。”
“又是老詹那发妻?”这个“又”字就很有灵性。
哪怕皇上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酒楼能赚这么多银子——开青楼倒是有可能,但皇上对于青楼这种行当非常不喜——但既然是万商的主意,他心里就不觉得奇怪了。
皇后娓娓道来,先说安信侯府里缺了一个能帮着识别古董文玩的人,再说乌嬷嬷帮忙介绍了一个前朝的落魄太监,然后说万商前些日子忽然发现这样的太监竟是不少,万商觉得这些太监有手有脚还有技能,完全能养活自己,白丢在那里是浪费……
皇后道:“主意是她出的,但她那样的身份,真雇了一帮太监开酒楼,哪怕是前朝的太监,也不太好。于是我就捡了这个漏,我也是没想到一个月能赚这么好些!”
“和老詹一样,都太小心了一些。”皇上摇着头说。
皇后还特意拿出万商的信,直接翻到最后几行,用手指点给皇上看:“我真是没见过这样促狭的人,若不是守孝,她大儿子都能给她生孙子了,她还这么爱玩……”一边卖前朝宫廷菜,一边骂前朝奢侈,这也就是万商能想得出来!
皇上果然哈哈大笑。哪怕皇上是标准的政治生物,其实也没有完全摒弃凡人的那一面。要是每次和皇后聊天,都能聊得很愉快,那他潜意识里就喜欢来皇后这边。
皇后拿自己的心路历程打趣:“但这也叫我为难了,毕竟是开酒楼的,难道一边招待客人,一边又指着客人的鼻子骂,说他们奢侈无度吗?那酒店还怎么开下去?”
“那后来是怎么做的?”皇上生出几分好奇。
“后来啊……特意找了三条街之外一家叫金家酒楼的,他们有个很厉害的说书先生,现在就让那先生天天指着金玉楼的菜谱骂,听说很是给金家酒楼招揽了生意。”
皇后说着说着就又忍不住笑了。至于金家酒楼的背后是安信侯府,金胖的女儿是先侯爷的妾侍,要是多赚了钱,给安信侯府的孝敬银子就会多,这就没必要讲了。
皇上果然又是大笑。哪见过这样的事啊,开个酒楼,竟然还得雇人骂自己。
但笑过之后,皇上心里又涌过一阵暖流。皇后命人开酒楼是为了给内库赚钱,雇人骂前朝是为了收拢民心,说起来呢,都不是为了她自己,全然就是为了皇上。
皇上牵起皇后的手,叹道:“你呀!”
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上折子叫他充盈后宫了。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时间去应付女人,后宫里真装了那么多人,还不是给皇后添麻烦?回头得骂回去!金家酒楼的说书人姓杨,这是家传的技艺,祖上就是说书的。因为说得好,他被人尊称一句“先生”,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真拿自己当“先生”看。他的地位其实和那些摆摊杂耍的人一样。因着这份谦卑,他从未招惹过是非,更不曾因言获罪。
这日,他刚踏进金家酒楼,正要坐到大堂的老位置上去开始一天的说书,老板金胖忽然把他招呼到一边,小声地说:“杨先生,你快去天字号包间,有大人等你。”
杨先生立马身形一顿。
金胖说:“别怕,许是好事呢。”能叫大人赔了时间等你,应该不会是坏事。
杨先生冲着金胖拱拱手:“借你吉言。”
还真是好事!那不知是几品官的大人拿出了一本官刻的《冤臣录》,都是在前朝被打成奸臣,但是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都觉得应该是忠臣的人。一共选出了十人。
“要我在酒楼里说这个冤臣录?”杨先生指了指自己。
那官员一脸矜持地点了点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杨先生,心说一个小小的说书人,竟然祖坟冒了青烟,不知什么时候上达天听了,皇上竟然点了名要他来讲书。
大人布置下来的差事,杨先生自然不敢往外推。但有些话,他要说在前头。他诚惶诚恐道:“我们说书人呢,想要说得引人入胜,不会照着书本原模原样地讲……”
“自是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那官员看着傲气,态度竟然十分不错,“你这般也算是为朝廷做事,所以我们每月给你二两银子,每到月中会差小吏专程给你送来。”
杨先生:“!!!”
竟然还有银子可以拿?
不是,我不过一杂耍艺人,就这样吃上公家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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