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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回暖,轿子也都换上了轻纱,朱予焕透过窗帘看向旁边跟着的韩桂兰,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韩桂兰没想到朱予焕会忽然同自己说话,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今年十九岁了。”
朱予焕了然地点点头,道:“和嘉兴姑母年龄相仿呢。”
韩桂兰知道大明规矩只会比朝鲜更加繁复,因此赶忙说道:“奴婢不过小国贱民,不敢和长公主相提并论。”
朱予焕不以为意,只是问道:“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韩桂兰内心思考一瞬,便斟酌答道:“奴婢在汉城的时候读过一些女书,平日里会在家中做些纺线织布的事情。”
朱予焕闻言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你还会纺线?”
韩桂兰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称是。
朱予焕原本就在琢磨着纺机的事情,周围的宫人们入宫时年纪都小,早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因此一直找不到个明白人解决自己的疑惑,如今有了韩桂兰,朱予焕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
见韩桂兰不明所以,朱予焕暂时抛去那些想法,只清清嗓子,问道:“进宫城之前可有在皇城内逛逛?”
韩桂兰在入明前也听过一些训导,无非是让她在大明皇宫的这些帝王妃嫔面前谨言慎行,她的姐姐便是被迫殉葬,韩桂兰想象中的大明自然是恐怖黑暗,皇帝、后妃、皇子、公主,想必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把他们当做奴隶一般使唤。
所以韩桂兰才不明白朱予焕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马车管束严格,奴婢只在休息的客栈中看了一眼外面……”
朱予焕呀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本想着先让你和桐桐说说宫外的风土人情的,这小丫头见我天天出城,心里特别羡慕,只是我总逗她玩,时间久了,我说的话她都不信……”
韩桂兰听她将妹妹的事情娓娓道来,想起记忆里已经逐渐模糊的姐姐,不由眼眶一酸,正要落泪时,她又想起皇宫之中不比家乡,再不能随意落泪,因此又硬压了回去。
韩桂兰道:“奴婢对汉城府还是有些了解的,路上也瞧见了不少……风土人情,若是殿下不嫌弃,奴婢可以讲讲朝鲜的事情。”
朱予焕笑眯眯地说道:“这样正好,这小丫头就自诩去过比我还远的地方了,省得她整日里念叨我。”她笑着说道:“我已经让秋英回去知会一声,让人给你腾出房间来,宫人不比贡女,恐怕要挤着睡,你要多多适应了。你要是不放心,明日让秋英陪你走一趟,去把你留在宫殿中的故乡之物带回来。”
若是没有先前孙家的那档子事,朱予焕还可以考虑带着妹妹出来玩,奈何朱瞻基这活爹爱得太深,谁知道孙家还有没有后手,朱予焕不想拿自家妹妹冒险,非朱瞻基一同出行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带自家妹妹比较好。
韩桂兰却只是摇摇头,道:“奴婢没有带什么东西来,奴婢只有一个姐姐最为亲近,姐姐就在大明,奴婢也没什么可带的。”
朱予焕听出她话中的几分凄凉,顿了片刻才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她说完调皮一笑,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韩桂兰不大明白这几句诗词的意思,但也能明白这位公主似是在宽慰她,只是朱予焕是公主,她并不敢随意作声。
朱予焕见状道:“我喜欢宫人读书,你以后便跟着秋英她们一起读书识字吧,要是能让我这里再出一个女状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鼓励宫人多读书,便是希望他们都能考个宫中的官,以后也算是“有人”了,毕竟原先的女官们总有出宫的时候,加上朱瞻基又开始重用宦官,新陈代谢之下,必须要有新人作为朱予焕的心腹填进去。其次便是韩桂兰出身朝鲜,和她一起进宫的除了那些贡女,还有太监,也算是人脉,且朝鲜与辽东都司挨得很近,朱予焕想多了解一些那边的风貌。
原因无他,想在那边种地。毕竟现在不种地,将来出问题。
就是不知道那边有多冷,种一茬作物要多高的成本,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有了韩桂兰,她或多或少也能了解到一点。
韩桂兰不知道朱予焕心中的小九九,只是应了一声,她小心翼翼地觑着纱帘之后的朱予焕,原本的不安也有所消散。
她入宫前也听人提起过几次顺德公主,只知道她是位很受宠爱的公主,想着应该是个飞扬跋扈的个性,可没想到朱予焕竟然如此随和温柔,甚至还会关心她一个微不足道、没有“前途”的朝鲜贡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朱予焕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出意外的话,妙素的儿子应该就是她的另一个弟弟明代宗朱祁钰。
朱予焕对谁当皇帝不感兴趣,她只对自己一家三口的命感兴趣,如果可以,最好是让朱祁镇扎进瓦剌窝子里再也不要出来,就让妙素的儿子继续当皇帝,对大家都好,可是她也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当了皇帝,人心变化是难以捉摸的,不把雷电掌握在自己手里,有个一差二错的,到时候就不是她们娘儿三个的事情了。
朱予焕暂时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掌握雷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她现在连合伙人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给朱瞻基打工的,真如那句诗一般,“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想那么多干什么?赶在朱瞻基死前,她能有点主人翁的感觉,朱予焕就千恩万谢了。
没办法,一口吃不成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