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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关老板的责问，林慕阳无话可说。
今天已经星期四。
他给冀州府官员说的时间是星期五之前，也就是明天下午之前，他们就得给他答复。
8000亩土地对于冀州太守府来说不算大，对于常山市而言却不小。
上层做决策时的平衡术，各方的利益和相互合作以及制约，都将关系到最终的结果。
他做的最坏打算，是自己出资将8000亩地买下来自己开发，然而那样一来，就失去了未来城项目的示范意义。
同时建设成本和将来维持城市运行的成本也会增加一倍，很有可能因为入不敷出而导致难以为继。
昨夜的种种努力，只是勉强把各方的实力拉回同一条水平线上，接下来还有得扯。
他没几口就将碗里的炸酱面吃完，又让关老板再煮一碗。
陈浩然调侃他正在长身体，确实应该多吃点。
林慕阳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关老板两口子忙碌的背影，默默的在算着账。
按照当前的地价和建筑成本，一间20平米的铺面建筑成本在4万元左右，按照他和关老板打的比方，40年下来房租合计75万元。
不计算时间成本和物价通胀等等，项目收益也能高出成本将近19倍。
更何况，产权还一直在自己手中。
可是，未来城计划的关键问题在于，它的威力至少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体现出来。
在各地普遍推行土地财政和举债发展的双轨制之下，如果地方官府看不到长远的利益，北方集团就是在逆势而为。
如果不能在十年内将未来城的模式复制遍一二线城市，那么他想要拖住房价上涨速度的目的就不可能实现。
是的，他制定的未来城项目的核心诉求，就是为了要在大基建时代开始之后，拖住房价上涨的速度，将普通人的住房成本始终压低在30％以下。
这很难，比要以一己之力在大地震中救下所有人更难。
首先，需要一个具有超前的、长远眼光的地方官府不带任何私心的全力推行。
就是这个前提，都可能满足不了。
当官不为了能得到提拔还能为什么？为人民服务么？
那样的好官员是有，可是往往在现实里，他们的仕途之坎坷，让老百姓在爱戴的同时只能扼腕叹息。
当理想主义和现实生活相撞，前者只能粉身碎骨。
林慕阳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不再去看在寒风中大声吆喝叫卖的关老板夫妇，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第二碗面条，起身去结账。
关老板算账：“十五人，有六个要了第二碗，每个人都加了鸡蛋。”
“不用找了。”林慕阳懒得算，递给他二百块钱，说道：“要是过几天下雪你没地方摆摊了，就到我们公司去，我让他们给你弄个厨房，你到时候帮我做员工餐，顺便再卖你的面。”
他指了指满大街的传单，说道：“那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你到时候找…算了，你直接记我电话吧，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大兄弟，你这是发了啊！”关老板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输入林慕阳的号码：“行了，存着了。”
林慕阳瞥了一眼他备注的“大兄弟”，笑了笑，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带人走进槐树村。
冬天还没到，各家各户门口已经开始堆上蜂窝煤。
正值上班时间，村里只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围坐在背风的地方闲聊，偶尔能见到拉着行李箱或者扛着条纹编织袋的外乡人走动。
十几个人走在村子里太扎眼，林慕阳让陆丰收带人先回车上去等。
顺便把强打精神的陈浩然一起带走。
“沙青，你带黄经理先回酒店休息，下午还有得忙。”
一向乖巧的沙青这次却没有听他的吩咐。
爆炸姑娘看着他深陷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提醒：“林总，您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有什么事就交给我去做吧。”
她说着看向黄靖柔寻找盟友，想让这位新来的同事帮忙说几句话。
可年轻女军官或许因为对民间的所有事情都感到很好奇，正精力旺盛的四处打量着一两层高的小院，或者抬头看向那些比她年纪还大的五六层楼高的筒子楼。
“没事，就走几步，消消食。”林慕阳慢慢的走着，说道：“刚才吃撑了。”
沙青无奈的抿了抿唇，跟上他的脚步。
黄靖柔这时候突然问道：“刚才我说按平均数算收入的时候，关老板为什么没说话？”
“因为收入和其他现实里的很多东西一样，没法平均。”林慕阳说道：“或许在统计学当中，所有数字都可以被拿来平均，可是在普通人的生活里，几乎没有东西可以拿来平均。”
“就比如你在现实里没办法去平均两个人的身高，也不能将两个病人正在承受的痛苦进行平均。”
“呃…好像也对。”黄靖柔皱眉想了想，问：“所以你这个小孩是在嘲笑我天真，对吧？”
“那是三句话之后的事。”林慕阳笑了起来：“你不要提前预判这么多步骤，不然这天就没法聊了。”
黄靖柔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说：“那你继续说，我也好好想想该怎么反驳你。”
林慕阳笑了笑，说道：“就像不能把高个子的脚锯断和矮个子进行平均身高一样，也不能把穷人和富人的财富进行平均，既是对穷人的嘲讽和伤害，也是对富人的揶揄和指责。”
“嗯哼。”黄靖柔哼了哼：“第一句了。”
林慕阳收起了笑，说道：“普通老百姓有四不起，生不起，病不起，活不起，死不起。”
黄靖柔点点头，说道：“这种说法我听说过，然后呢？”
“你只是听说过这种说法，这就是问题所在。”林慕阳抿起唇，说道：“关老板和他的那个群体，还有更多比不上他的低收入群体，他们每天正在经历着生活的煎熬。”
“所以，收入和开支都极不稳定的关老板，才不愿意搭理你。”他问：“懂了吗？天真的傻姑娘。”
黄靖柔面对这番大实话，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