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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怀夕让八狗领着从从去别处玩,庾郎这才现身,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身姿挺拔,一身青色的袍子愈发明亮,她看着他:“看来修为精进了不少。”
庾郎恭敬地朝着怀夕一礼:“多谢怀夕君的收留,这月余,我修为大涨,只是担忧即翼山的同族,虽然我还是无力对抗那只蛇鹫,但是若能凭己之力救出同族,也不枉费当初族人拼命掩护我逃脱。”
人这一生有人的使命,妖也有妖的使命。
怀夕点了点头:“难得你不忘同族,去吧。”
庾郎却没有即刻就走,反而欲言又止地看着怀夕。
怀夕见他那副模样,叹了一口气:“我要前往良渚巷,同去?”
庾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此去即翼山不知何时能归,许家与我有恩,理应前去辞行。”
“算你有心了。”怀夕抬步出了南山观,庾郎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往良渚巷去,到了巷子口,看见好些人围着一棵树,指指点点,两人没有理睬,径直走了过去,但是零星的话语还是钻进了耳里。
“这桃树已经上百年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啊,按说已经开春了,马上就该开花结果了,真是太可惜了。”
“哎,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怀夕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就想起自己头上的那朵桃花枯萎了,心中就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许家门口,庾郎却没有进去,就在门口磕了三个头,向怀夕解释:“我怕吓到他们了,就不去见他们了,劳烦怀夕君替我说一声。”
人妖殊途,怀夕点了点头。
这时许疏桐胳膊上挂着一个篮子从巷子口走来,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怎么不进去?”
庾郎吓得就要躲,许疏桐嗤笑一声:“该躲的是我吧,难不成我长得凶神恶煞,让你害怕?”
庾郎的脸瞬间就红了,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怕,我怕吓到你。”
许疏桐眼睛发酸,立马垂下眼睑:“有什么事吗?”
庾郎冲她一礼:“我要回即翼山了,特来向你们辞行。”
许疏桐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急忙转身,背对着庾郎:“要走就走吧。”
“疏桐!”庾郎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声音哽咽:“对不住!”
许疏桐抬步进了院子,没有做声。
庾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冲怀夕一礼:“怀夕君,我走了,保重!”
“保重!”
眨眼,庾郎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怀夕也跟着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许还山和苏元青已经迎了出来,目光往怀夕的身后看了看:“庾郎呢,刚刚听到他的声音了。”
“他来辞行的,怕吓到你们,在门口磕了头就走了。”
苏元青抹了一把泪,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许疏桐:“真是作孽啊。”
许疏桐眼眶发红地忙碌着,透过窗牖跟怀夕说:“你难得回来,我多做几个菜,陪爹娘喝一杯。”
“好!”怀夕拎了两把椅子出来,与许还山、苏元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光正好,庾郎再好也是妖,该翻过去的也要翻过去。
许疏桐平息了情绪之后,与怀夕说起今日在集市上听到的闲话:“今日城外的果农跑到京兆府告状,说是有人害了他一山的桃树,真是惨。”
怀夕心里咯噔一下:“桃树?一山的桃树?”
“嗯,我听铺子里的食客说的。”许疏桐一边忙着炒菜,一边说:“听说那桃树就像被吸干了一样,一山的桃树都倒了,真是要人命了。”
果树是果农的命,一山的桃树都死了,那真的是要人命了。
“不过也奇怪,方才我回来,发现巷子口的那棵桃树也死了,莫不是今年染上了什么害虫,专门祸害桃树?”许疏桐随口说了一句。
怀夕微微凝眉,是意外还是巧合?
“哎呀,桃树都死了,今年的花朝节就没有桃花了。”许疏桐有些遗憾。
许疏桐拿回来的菜都是在铺子里做好的,回来只需要回锅就行,很快就置办了一桌子的菜。
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起了这样的波折,许疏桐即便装得再若无其事,心中也是难过的,况且庾郎回了即翼山,以后,也许就再无交集了,说不难过是假的。
黄酒入肚,许疏桐又是哭又是笑,怀夕陪着饮了几杯,就听她在旁边哭诉。
许还山喝了酒之后也开始哭,哭许孚远、哭许疏桐、哭怀夕的娘亲,似乎这人间,每个人都是来受苦受难的,难得善终。
反倒是苏元青,神情温和,同怀夕安静地说话:“孚远那孩子争气,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说不定就投在京都。疏桐啊,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家,苦了她了,庾郎那孩子,我们是真的喜欢,看着也是一个忠厚的,即便是妖,也不是不可以啊。”
怀夕很惊讶,没想到苏元青这么想得开:“人妖是禁忌,当然能在一起,但是,人通常都会早夭。或许疏桐的正缘还未到,不要着急。”
苏元青却拉着怀夕的手:“你呢,你姑姑如今生死不知,也没人为你操心婚事,我与你舅父认识的人都配不上你,哎,若是宋大人活着,我听说那宋大人”
“舅母就不必为我操心了,我如今是太子少师,也不想其他了,只希望能把太子抚养长大。”
“那怎么行?”苏元青脸色一变:“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即便成了太子少师,也不该不顾自己的前程,女子成婚生子才是正道。”
怀夕但笑不语,知道苏元青是为了她着想,便没有辩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
眼见着天色暗了,怀夕扶许疏桐上床睡觉之后就离开了,经过巷子口的那棵桃树时,看见那枯萎的桃枝已经被砍掉了,徒留树根真的就像被吸干了一样,天上无月,压得她心口沉沉的。
“青天大老爷啊,求你为我主持公道啊,哪个杀千刀的害人啊。”京兆府前,一果农失声痛哭,满山的桃树都死了,这真是绝人后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