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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夏的天气逐渐燥热,司烨才睡醒,脑子混沌不堪,口干舌燥,挪到床边想下床倒杯水喝。冷不防一只手从黑色里伸出,恰好端着茶杯。司烨习以为常,默认对方是宁姝,道谢一句,接过茶杯凑至唇边。
刚喝一口,他忽然想起宁姝此时应该在隔壁,那么眼前的是谁?!
司烨陡然警惕,拔出腰间防身用的匕首,反手一握,直接逼上对方的咽喉。
“谁?!”
夜色中传来宁姝略带哭腔的声音:“相公……”
司烨松了口气,收起匕首,走到桌边点燃蜡烛,道:“你也是,过来不出声?万一我误伤了你该如何?”回头,看到宁姝的装扮,登时目瞪口呆。
只见她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蓝底白花布衣,领口衣襟掀开部分,露出脖间的雪色;衣服里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整个身子鼓鼓囊囊的;腰系一条白色围裙,围裙上染满污浊;头发乱蓬蓬的,一些炸起,一些垂在眼帘,遮掩去大半张脸。她稍微偏着头,以司烨的角度望过去,她脸上还有些血痕,唇角撇着,模样极为吓人。
“你……这是?”惊讶过后,司烨回过神来,脸色瞬间严肃,“谁欺负你了?”
宁姝站好,连连摇头:“没有人欺负我啊。”
“那你?!”司烨上下看她,“这是何意?”
宁姝捞开颊边碎发,狡黠一笑:“我猜你醒来之后还会再去审问刘康,那家伙嘴硬,不是好解决的货色。你又不喜欢我用毒去吓唬,那就换个法子咯。”
司烨薄唇微抿,向她走近,伸手撩开她眼前的几根发丝:“你确定?”
宁姝诧异:“有什么不确定的?难道这样也不行?”
司烨唇角微挑,欲言又止。
虽然宁姝这样的手段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可刘康手上背着命,还几次三番打宁姝的主意,吓唬吓唬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者此处只有他在,只要他不说,其余人自然不会问他如何得到证词,宁姝大可全身而退,不会触及条例。
思来想去,他心里已经默许宁姝的做法,目光落在她刻意狼狈的脸上,他的心微微一顿,尚存的理智在仿佛在笑他明明不喜欢她的行径,却偏生替她找出无数借口来开脱。他低声一叹,开口:“走吧。”
彼时废弃的村屋内,刘康和护院早已清醒。他们背相抵着,静默无话。
最初刘康还不适应面前坐的茹花尸体,看久了,倒开始坦然,心中笑骂不过是个死人,除了臭些,又不能拿他怎样。转念一想司烨虽然把他捆在此处,但家里的下人都不是傻子,一旦发现他不见,肯定会出来寻找。他只需要静静等待,迟早有被找到的时候。届时他一口咬定司烨污蔑诋毁他,再去皇上面前参司烨一本,然后……
想到美处,刘康忍不住笑出声。
天色暗去,屋里的光线寸寸消失。刘康盯着眼前的尸体,目中尽是不屑。这娘们生前高傲得很,也不知道一个小寡妇这么清高作甚?村里的姑娘得知他中举后个个都跟泥巴似的往上贴,只有她,握着锄头从他面前经过,竟然仅仅低头问好,转身就走。
茹花的模样在眼前渐渐淡去,又浮现一张极其美貌的脸来。
那美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宁姝。不打紧,名字根本不重要。她那般清媚明丽,胜过他生平所见,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掩不了天生丽质。不过那美人的性子委实不太好,泼辣,刺人,跟山野深涧里野蔷薇似的,美艳却不好上手,搞不好就落得一手血,得不偿失。
只是越想她的身段和容貌,心里就越不甘心,昨夜之事他清楚是个陷阱,但若能得到她,是悬崖他也要跳上一跳。毕竟在他人生中,还没有“得不到”三个字。
夜风透过破裂的纸窗吹来,许是入夜的原因,风凉飕飕的,透着一股说不明的阴冷。刘康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念头一起,兀自生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小破屋子里除了背后的哪还有其他活人?至于面前这……
茹花腐烂的脸上笼罩一层稀薄星光,让她苍白脸色看上去更为可怖。联想起她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哭叫求饶,还有临死前嘴边恶狠狠的咒骂,刘康眉宇间显出一丝厌恶,不由自主盯着她看。
“死都死了,还恶心人,活该是个寡妇!”刘康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怎料他话音刚落,窗户忽然“吱呀”一声,幽幽打开。凉风呼呼往里灌,不止刘康,他身后的护院也警觉起来。
“老爷,这是……什么声音?!”
刘康皱起眉头:“我怎么知道?”
一时间屋里陷入沉寂。
过了片刻,木头咯吱声又绵密响起,密密麻麻,如同寸余长的指甲在挠地,听得他们二人心里直发毛。护院眼角抽抽,这次连声音都变了:“老爷,您说这该不会是……是茹花……”
提到那个名字,护院牙齿磕碰不停。刘康心里咯噔一声,忽而想起这还真是茹花头七,俗话说头七还魂,这声响十有八九是她这臭婆娘弄的。
刘康怒不可遏,咬牙骂:“你这臭婆娘少装神弄鬼的,爷能杀了你,自然能治得了你!等爷出去,头一件事就把你烧了!不,把你拆了!臭肉喂狗,烂骨头劈——”
“呜……”
突然一声呜咽,像从天远处飘近,缓缓慢慢,凄凄幽幽,在刘康耳边炸开。刘康瞬间噤声,瞪大眼睛看着茹花,满脸难以置信。
“呜呜……”
又是哭声,这次刘康听清了,真是从面前传来的!
护院已经吓得说不出句完整话,浑身抖如筛糠。颤抖从背后传来,刘康又气又急,骂道:“你抖什么!”
护院委屈:“老爷,这茹花诈尸了啊!”又嘟囔:“她死得那么惨,不诈尸才奇怪了。”
刘康狠啐一口:“诈尸?爷我这些年见的稀奇多了去,还没见过诈尸的。她有本事就诈一个给爷看看!”
“呸呸呸,老爷!这话可说不得!”
“呵呵。”一声冷笑自尸体传来,刘康和护院瞬间沉默。护院瞪大眼睛,屏息凝神,不敢再说,刘康却越发凶恶,大吼:“别来这些虚的,有本事直接出来!”
“是么?”阴恻恻地笑,“你害我性命,竟然没有一丝愧疚?”
一张血腥可怖的脸突然近在眼前,刘康心脏一紧,险些背过气去。
“你……你……”
她耷拉着脑袋诡异一笑,缓缓伸手,按去他的心口,声音似有若无:“阎王老爷说,我死得太惨,腰断了,手脚被割破了,还衣不蔽体。生前是个寡妇,已经遭受村民白眼,还要受你这畜生的侮辱折磨,不能轮回投胎,呵呵。”
刘康闭上眼睛:“你不能轮回投胎关爷屁事!”
她又笑:“不关你事么?可阎王老爷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只要头七回来,把害我的人挖心剖腹,食肉饮血,就给我机会!”手上力道加大:“我现在只要,只要把手伸进去,就可以活了,呵呵。”
阵阵寒意透入骨髓,刘康汗毛直立,感受到一只手在心口游离。那手的指甲好像很长,找准位置,扣住心脏……
“不要!”刘康大叫,“你搞清楚,不是我杀的你!”
她没有停下动作,划破他的衣服,触到他心口肌肤。
刘康忙继续道:“我身后,是我身后这家伙!连同那几个下人一起捆你的,不管我事啊!我最多,最多……”
话没说完,背后护院着急辩解:“老爷,你怎么往我身上推!这事儿本就是你出的主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有选择?你要占有那寡妇,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啊!”
“呸!这伤天害理的事我怎么会做?!”
“你怎么不会做?!一喝酒脑子就想那事,还非要找人家媳妇,要么小寡妇,这两年我跟着你,干这事还少了?!”
刘康气得脸白:“反了你了还!你只是个下人!”
护院把脖子一梗:“下人就下人,你能干这挫事还不准人说!当时绑茹花不是你下的命令?我们哥几个还劝你来着,这同村的最好别下手,可你不听劝啊,我们能有啥办法?绑了她不说,你还把人家折磨得跟个啥似的。我们哥几个看不过去说埋了她,你也不同意,说要让她光着身子让所有人都看见。呵呵,那啥,茹花,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否认我绑了你,但我发誓,这都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