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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的命比他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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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笙站起身,道:“姑姑在侯府中当值多年,我母亲从未吝啬过月俸和赏钱。和你一同入府绯樱姑姑,母亲为她风光送嫁,如今儿孙绕膝,生活美满。”

“没有出嫁的青黛和紫菀姑姑也有了积蓄,跟着母亲做些小生意。只有你,白露姑姑,明明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大丫鬟,私下用度却极为寒碜,连头上戴的簪子还是最素的那一款。”

“我倒是好奇,你的钱都去哪了?”

林予笙明明是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但白露的脸色却一下变得惊慌起来,好似被人戳穿了什么秘密。

林予笙收起了瓷瓶,正色道:“白露姑姑,人生在世,譬如朝露。你既然被父母卖身为奴,这么多年仍不离不弃,赡养父母。父母生身之恩,养育之责已然还清。”

“何必如今又要为了你弟弟赔上自己的性命?”

白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予笙轻轻勾唇,“我母亲手里有你的奴籍,松鹤堂能查到的,她又如何不知。”

“这么多年,她一直心疼你,知道你弟弟游手好闲,嗜赌成性,每每靠你接济。所以我母亲常常给你做衣服,从不吝啬赏赐,连你的月俸除了侯府的份例外,也会额外多添补些。”

白露嘴唇轻轻颤抖,眼眶发红,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这些,你都不知道吗?”林予笙看着形容狼狈的白露,心中也多了些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可恨之人,也会有可怜之处。

白露兀自悲泣:“是我对不起小姐,我狼心狗肺,我真该死啊,可是,可是我家,只剩这么一个男丁。唯一的血脉了,我若不管,他便以死相逼。”

“唯一的血脉断了,我如何对得起泉下的爹娘。是我,是我为了银钱,鬼迷心窍。我弟弟欠了一大笔赌债,我若不救他,那赌场就会砍掉他的手。”

说到这里,白露已然泣不成声。

林予笙在她面前蹲下身,缓缓道:“为何女子要为男子做牺牲?你也是你爹娘的血脉,你在,血脉便在。你积攒了银钱,也可以招人入赘,随你姓氏,传宗接代。”

“明明你勤劳聪慧,为何要为了一个酒囊饭袋,赔上自己的性命?你的命,远比你那赌鬼弟弟要昂贵的多。”

白露怔愣的抬起头,隔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面容肃穆的少女。

她本名叫徐招娣,自她出生起,就听到了无数的骂声。

赔钱货,讨债鬼,贱人。

这些都是她的名字。

她上头有一个姐姐,年纪轻轻卖给了老财主做了小妾,几年后草席一裹,是她去领的,她的姐姐,早就没了人样。

她下头有两个妹妹,一个害了风寒死了,一个出生就扔到河里溺死了。

没办法,生逢乱世,家里养不起。

后来她弟弟出生了,爹娘很高兴。

可大胖小子越长越大,吃的越来越多,她爹娘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嫌弃。

徐招娣不想像姐姐妹妹那样死。

其实林予笙说的不对,将她卖成奴隶的,不是她爹娘,而是她自己。

她运气好,进了安王府,陪在了郡主身边。

她把卖身钱拿回家的时候,向来严苛的父亲第一次夸赞了她,母亲搂着她,泪眼朦胧的叮嘱她要万事小心,莫要冲撞了贵人。

后来,父亲死后,也是母亲泪眼朦胧地领着弟弟跪在她面前,求她——

“招娣,爹娘走后,求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啊,他是我们老徐家的根啊!”

他是老徐家的命根。

这话,徐招娣已经烂熟于心了。

此后一二十年,她几乎是为了弟弟而活。

弟弟是一个深渊,是一道枷锁,困住她,缠绕她,让她疲惫不堪,难以超生。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供养弟弟。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也能传宗接代,她的命比弟弟的更贵。

“白露,我再问你一次,你还不如实相告吗?”林予笙的声音,将白露的思绪拉回现实。

白露微微低头,道:“多谢六小姐点拨,白露,知无不言。”

“这药,是三年前开始的,那年冬天,夫人染上了风寒。后来虽然风寒好了,咳疾却迟迟不好。那药方是府医开的,里面加了千丝散。”

“后来,以给夫人温养身体为名,这药就一直没在断过。小姐刚刚既然提到了松鹤堂,想来心中定然也已经明白了吧。”白露惨然一笑,道:“要害夫人的,正是老夫人。”

“当时正赶上我那赌鬼弟弟连底裤都输了个精光的时候,赌场要砍掉他的手,打断他的腿。要债的人递帖子递到了我这,不知怎的,被松鹤堂知道了。”

“他们开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钱,能让我解了弟弟的燃眉之急,保下他这一条命。我就答应了。”

林予笙蹙眉道:“你宁可做伥鬼,为何不肯向母亲借钱。”

白露摇了摇头,“因为夫人拿不出来。我知道。我也问过她,可她拿不出这钱,只能劝我,别再管弟弟的闲事,任他,自生自灭。”

“可我那时鬼迷心窍,如何做得出对他的死活不闻不问?”

“起初我心存侥幸,以为他们只不过让我销毁药渣和药方。可后来夫人的心疾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弱,我才意识到,这是下了毒了。”

林予笙喝问:“既已酿成大错,为何不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白露颓然的坐在那里,脸色灰败,道:“回不了头了。我弟弟重蹈覆辙不说,松鹤堂那边又掌握了我的罪证,要么替他们遮掩,要么死路一条。”

“小姐,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还好你们发现了夫人中毒一事,我这才终于能,解脱了。”

她脸色平静,徐徐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事也不止是松鹤堂,松鹤堂给的剂量不大,并不明显。是侯爷来后,夫人就突然倒下了,毒发了。不过具体是如何做的,我也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