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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他在犹豫什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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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唯哭了好一会儿,唐岑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的后背,撩开了她的长发。

深红色的印记,即便在黑夜中也特别刺眼。

苏唯知道他在看。

她让他看。甚至微微偏过脸,有心让他看个清楚。

她对他不是没有期望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眼里只是怜惜,却不给她任何承诺。哪怕一句“我不会让恶人好过”,他也不肯让薄唇中碰两下,说出口。

哪还有心情过生日。

晚上,苏唯选择回家,蒙在被子里跟宁宁打电话。

“丰慈是谁?”她问。

宁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她袒露了一段年少的荒唐事。

丰慈是岑宁母亲那边的远亲,远到岑宁都分不清是真亲戚还是为了利益的挂名亲戚,只知道他是丰家寄养在岑家的儿子,她得喊小舅舅。

但这个小舅舅徒有岁数,却实在没半点儿长辈样子,明明比她年长了个十来岁,却十分听她的话。她负责出馊主意,丰慈负责落实她的馊主意,海盗土匪一般,把她的主意以更馊的方式加诸于人,弄得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引得岑宁拍手叫好。太过分的时候,岑父也会追究下来,丰慈又没少替她挡刀挡枪、挨打挨骂,是岑宁盖章认证的、最信任的男人。

她十五岁那年,三十岁的丰慈接管了丰家的圣域传媒,骂声一片中,岑宁才知道丰慈原是丰家的私生子,父亲当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豢养他为岑家的传媒帝国开拓海域。丰慈也很争气,海盗入水,血光升天,行业天翻地覆大洗牌,短短几年,把他的老东家、养育者岑氏也洗刷了个血肉模糊。

用丰慈的话说:“算命的给我起名一个慈字,是因为我父亲希望我心怀慈悲,在阴沟里平平安安长大,做一只不敢过街的小老鼠。”

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真有几分慈悲:“至少在他和他那些没用的继承人还能哔哔之前,我满足了他的愿望。”

丰慈说这话的时候,岑宁正懒懒地窝在他怀里,那时候她觉着丰慈真是太酷啦,居然能跟她爸爸对着干,简直是个英雄;而她能骑在这个比自己长了一辈的男人头上,自己更是太酷啦,是英雄之上的英雄。

“直到我发现,他正是利用了我,才让我那原本无懈可击、英明神武的爸爸吃了大亏、让我的家族蒙羞失去荣耀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大傻x。”岑宁的声音在电话里淡淡的,苏唯依旧听出了她的悔意。

苏唯:“有心算无心,你只是真心待人而已。”

岑宁好一会儿没说话,吞下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唯唯,”岑宁接着道,“现在的丰慈比之几年前又不同了。他自传媒转向实业,大约是看出以前那些不规范的手段将逐渐受到监管、失去作用,想要通过玩弄资本潜入更深处的地下。”

“然而你不要小看他,即便在全新的领域,他依然是悍匪、是海盗,是不择手段的大坏蛋,那些助他走到这一步的东西已经深深地烙入他的骨子里,成为他击败对手的武器。”

“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圳能充原二股东兆鑫实业的实际控制权,就是靠他内外夹击,配上手中的嘴巴们,强取豪夺弄到手的。”

苏唯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在哪儿见过丰慈了。

在唐以的vip包间,陪着她的助理曾隔着玻璃,指给她看楼下那些大佬们,其中一个就是在人群中十分亮眼的丰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丰慈桌前的名牌好像不是圣美传媒,他是以新能源汽车公司的什么身份参加的。

那时,丰慈随众人坐在前排,而唐岑和唐以则在楼上有专门的包间。

苏唯想了想,很罕见地打听了一句:“那唐家呢?如果丰慈想和唐家人争抢一个项目,谁更有胜算?”

岑宁浅浅笑了声:“胜算?呵呵。丰慈是很厉害没错,但他是野路子出身,全靠自己,再怎么牛也才三十来岁,和我姨父家里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丰慈只是狠,倒不是傻,绝不会轻易碰我姨父,连我大表哥唐以看上的东西,他若想争也要仔细掂量的。”

“至于我二表哥嘛,这人无欲无求跟个和尚似的,我想象不出满脑子世俗欲望的丰慈能跟他抢什么。”

“总之,一句话说到底,唐家,丰慈不会惹。”

苏唯沉默了。

所以,真像岑宁说的这么轻易?

结合今晚发生的事情和岑宁给出的信息,苏唯算是弄明白了。傅志良之所以变得猖狂,很可能跟股东兆鑫实业、跟丰慈有关系。可如果唐岑如果有那样的实力,其实根本不必介意丰慈,他为什么连丰慈手下的一条狗都不肯打呢?

岑宁又道:“当然咯,理论上如果切割开来比大小,是我说的这样。但实际上当生意做得大了,就像织了一张网,网子叠着网子成为一个圈子,圈子里的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交易和捆绑,最关键的是利益,两家之间选择争抢还是舍弃,不过是看什么东西更重要罢了。”

苏唯好像有一点儿懂了。

岑宁又给她举了个例子:“就拿你们二股东兆鑫实业的梁总来说,家都被丰慈端了,在人前不还是跟他和和气气地称兄道弟?说到底,不就是觉得老婆不重要。那两个人以前为了争个女明星闹得满城皆知,丰慈那个死人还带着战利品来找我炫耀过,后来他得到了想要的,转手又把女明星送给了梁总。那梁总名义上好歹还是他姐夫,他也敢送女人”

后面的话苏唯渐渐模糊,头点着点着,睡着了,不安稳。

今夜,当她坐在引擎盖儿上时,她曾扭扭捏捏地告诉唐岑,傅志良对她动手动脚。

唐岑只是搂着她,连碰都不愿碰她受伤的颈项,嫌弃似的。

黑暗中,她有一瞬间的走神,想起过一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容不下沙子,也不会被利益捆绑,眼底很透,直达炽热的心。

也许那双眼睛的主人只有一辆老旧的车,但她笃定,那人一定愿意倾其所有,冲进去教训恶人一顿,哪怕最后和她双双离开公司。

而眼前的男人明明拥有那么多,却只把她摆放在崭新的引擎盖上。

他懂她的恐惧,她很感动;可她不明白、亦或是不想明白,他究竟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