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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脑海中不禁在想:自己初上龙门之时,便觉得此人性情乖谬,眼下来看,更有过之而不及,龙门明明为五门正宗,为何会有如此暴戾之人!
“啊!”
眼见曦瑶饱受凌辱,沙壤之上,又是传来一声咆哮,荣云无助且又煎熬,他恨自己无能!他恨自己护不得曦瑶周全!他恨自己只如刀俎之下鱼肉一般逆来顺受!
此一声喊,再是吸引了巨龙目光,只见它忽地定身水中,龙口大张,潭水直往咽喉灌入,一幅蠢蠢欲动之姿态。
下一刻,巨龙昂然而前,大口喷张,一道水柱倏然撕开潭面水汽,猛向沙壤这处激射袭来!
荣云见那水柱粗如树干,疾如箭矢,一颗心何其绝望,现下他动弹不得,哪里能逃脱得掉!
这最后一刻,荣云忽地抬眼望去潭顶曦瑶那处,赫然发现,此时,曦瑶亦深深凝望着自己,眼中有着万般不舍。
世间一切好似都缓慢下来,安静下来,慢得只有二人目光交接一起,静得只能听到二颗心砰砰在跳!
只一眨眼,水柱已冲击而下,霎时间潭水湍流,沙石乱撞,更觉天地旋转,混沌不开。
轰隆一声炸响传来,潭水瞬将荣云淹没,卷起他狠狠冲撞在了山坡,荣云鲜血迸溅,发披整脸,其力反噬,复又将他抛飞沙壤之上。
“不!”
石径之上,曦瑶忽而一声哀嚎痛彻天地,其声闻之,石人伤心,铁佛落泪,她瞬间忘却周身疼痛,朝着坡下毅然决然地冲了下去。
跟旁,薛溢贵面色愕然,心想:她方才可是喊了声‘不’,她不是哑巴吗,为何还能开口说话?
正思量间,见曦瑶欲奔赴潭下,他右手一伸,再是抓住了曦瑶秀发,曦瑶想也不想,一个回身,张口已咬在了薛溢贵手臂。
薛溢贵极不受用,只得松开右手,曦瑶得此罅隙,一个纵身已是滚下了坡去。
曦瑶一路翻滚下坡,亦一路呻吟,待至沙壤,四肢、额头、嘴角已尽是血渍,她双眼昏花,头脑嗡鸣,瘫软倒地,片刻就要昏厥过去。
曦瑶吃力撑开眼睑,目光仍在远处荣云身上,她见荣云趴伏在地,一命呜呼,面容是如此平静,竟与两人补丁村初见之时何其相仿。
只是,他这一闭,怕是以后再也不能瞧上自己一眼了。
曦瑶欷歔抽泣,不能自已,她缓缓张开手臂,欲爬去荣云那处,可刚刚动身,大脑又是阵阵晕眩,手脚却早已使不出力气。
“不……”
“不······要”
“不······要······死!”
曦瑶朝向荣云,吃艾发音,吐字虽是模糊,却能听到在说些什么,在这紧急关头,她竟能吐露几个字来!
不远处,荣云始终没有开眼,曦瑶巴巴凝望着他,泪眼之中也只剩下了他,脑海中,却有一句话浮现。
曦瑶,当有一天你遇到这么一个男子,他在你眼中,而又满眼是你,那便是你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曦瑶悲恸心想:眼前这人,和自己一同经历过春风、夏夜、秋雨、冬雪,俨然是自己值得托付终生之人,可他……可他为何却不能睁开眼再瞅一瞅自己了,哪怕是最后一眼啊!
曦瑶忽又想起那个中秋夜晚,枫林中,二人被蓝萤驱使,食指相接,情意互通,恍惚兮如昨,恍惚兮如幻!
忆至此处,曦瑶何其幸满,嘴角竟挂起了一丝微笑,她艰难爬行,此刻与荣云仅有三尺间隔,可这间隔却如天壤,却如幽明。
她再奋力爬行,二人间隔亦越拉越近,曦瑶怅然回想:与荣云相处时日,自己曾对爱情充满幻想,亦对爱情有过怀疑,这些都已不再重要,此刻,我只想死在他的怀中!
曦瑶再爬行两尺,已觉身体虚弱,双眼昏黑,她几近难辨荣云模样,也使不出丁点力气。
她知死在荣云怀中已不能得售,右手用力伸出,缓缓摸向荣云,终于,二人食指轻轻相接在了一起。
这一刻,曦瑶觉得四下渐渐明亮了开来,如有无数蓝萤聚集,将他二人紧紧包围,似那个中秋之夜一般,曦瑶微微生笑,双眼一闭,亦昏死在了原地。
潭上,薛溢贵望着沙壤之上那两具尸体,哂然笑道:“哼!即令你是银面阎罗又能如何,你以为吼上几声就能改变自己命数,岂知鸟之将死,其鸣亦哀!”
其后,薛溢才双眼直视潭中,只见那处,巨龙猛吸一口潭水,昂首屏息,正对荣云、曦瑶这处,已然准备再起发难!
薛溢才自言自语道:“一年前你侥幸不死,今日,定要你葬身跃龙潭中!”
声音甫歇,嘭地一声炸响传出,但见水柱脱龙口而出,其力似排山倒海,须臾之际,已将二人淹没其中。
便在这瞬,山坡之上,一道白色身影忽如闪电一般奔来,几经折冲,纵身跃起,向着空中水柱便撞了上去。
与此同时,更有一声咆哮惊起,其音如虎如猫,凶煞无俦,透彻山谷,传响云端,近能与那龙吟不相伯仲!
下一刻,轰然山响连连,跃龙潭中,水柱溃散,化作暴雨倾盆,水花之高,几近飞入低垂乌云之上,整片潭水亦被笼盖其下。
沙壤那处,但见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其身高两丈,身披白毛,毛长两尺,威风凛凛,脊背之上,一对翅膀熠熠闪闪,尤显窄长,只是鳞甲密布,不见半根羽毛,乍一瞧去,竟有些生得突兀。
此时,那巨兽一身水洗,白毛湿漉,层次分明,羽翼滋润,宛如两柄镰刀一般锃亮!
岸上,薛溢才惊心骇目,不可置信道:“这……这灵兽从何而来!”
事发突然,一旁薛溢贵、秦师爷亦满面呆容,直勾勾地凝视着那头怪物。
薛溢才不安道:“师爷,庶免节外生枝,咱们需尽快下去,亲手了结了银面阎罗!”
秦师爷道:“公子不必焦虑,此时,那银面阎罗多半已经死了,即令这灵兽是来救他,也为时已晚。”
“更何况,鸱吻乃是灵兽中的佼类,并非一般悍种所能比之,这二兽大战一触即发,我们贸然下去,反会遭受无故牵连!”
薛溢才也觉他言之在理,心情略有平复,转身再望去了潭下沙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