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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成材树木奇缺,父亲让村委会开了证明,锯伐了河岸边的两棵自家分来的粗壮乌桕树,为三姐做了棺木。家中那时我最小,三姐下葬时,我为他磕头,举行了下葬礼。
三姐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去了另一个暗香灿烂的宇宙,残留在世上的,只是她仅存的几张照片,后来怕父母见着更伤心,二姐偷偷地烧掉了,三姐的影子,只活在我永久的记忆里,还有那乌桕树下银玲般的笑声与脆耳的歌声……
回忆起三姐,事隔三十余年,今日以文祭之——
岗山飞雪,桐梓花谢。乌桕树下,黄土满地。淠水东逝,残红摇曳。哀泣悲兮,韶华易弃。三十余载,犹思悯兮。清明泪祭,犹未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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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山上的桐树花也开的正艳,那一簇簇、一团团、一片片满山的桐树花,洁白中渗了粉红,如飘在山半腰的云彩。远远望去,也是那般耀目……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有桐子树的山上叫桐子园,桐子树开的花很漂亮。那时父母要在生产队做工分,三姐临时照看我,走到哪儿,我也成了她的小跟班,时常便去了高山寨下跑马岭的那片桐子园。那时园里的桐子树不是很粗,是生产队农业学大寨时期挖梯田时栽上的。
记忆中的三姐同我营养不良,那时都很瘦弱。她穿着羊布花褂,海军蓝色的肥裤子。猪草打得特别快,我在梯田梗边抽“毛针”(青草嫩花芯),还没抽一小撮,姐姐的筐已经装满了。三姐便在树上采了一些桐树花,用细青藤织了花环,带在自己头上,我也淘气地争抢,姐姐便哄我,帮我抽“毛针”、做毛针饼”来哄我,有时也挖“地鸡母”吃。有时也恫吓我,再抢要她的花环就把我扔山上,那时我也只有乖巧听话。而姐姐却笑了,并给我讲高山寨山顶的林场,林场里有城里来下乡的知青,他们穿的衣服是如何的讲究,又是如何好看,还夸他们是如何的“洋气”。
后来大了上学才知道,在村里是三姐一位要好的姐妹,有一天去打猪草林场避雨,知青们看书为她讲了林黛玉,回来时又转讲给没有进学校的姐姐听,让她很是羡慕,所以来桐树林时总不免向高山寨眺望几眼。
有时肚子太饿,也摘些桐树花的叶片来吃,有点涩涩的、也有点甘甜、还略有清香。
那时桐子园的蛇也特多,主要是黄菜花和枫树条缠在树上,那时我五岁,却不惧怕,拿了棍子就打蛇的三寸或七寸,那些蛇见了我也匆忙逃窜。三姐却怕蛇,见了蛇便尖叫着喊我拿棍子驱打。
桐树花落时,桐子园的野草莓便成熟了。有时也同三姐去放牧耕牛,便提了小蓝子,在桐子园里来摘,有时也去马岗的山脚下来摘,那里的桐树比较高大,但场地没有高山寨的那片桐树林开阔。
学骑“高脚马”也是在马岗那片桐树林学会的,那时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节假日便同三姐去放牛,而村里的孩子那时好骑“高脚马”。我便带了镰刀用桐子树砍做了一对。在胡山水库下的草坪上练习骑技,我也算聪慧与顽劣,不消一刻钟便掌握了骑技。后来练的单脚转身特技把三姐还吓哭了。
那时林业管理桐子树和油茶树特严。我偷砍的“高脚马”玩具、藏在山上,也只能节假日去那里偷练练。放牧耕牛闲时也讲讲书本上的故事给三姐听听。
那时放牛的人特多,我上初中一年级时,那时开始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放暑假时已独立放牛了,遇着邻村一个姓刘的小姑娘,她也向我借阅了一些书看,后来没见着她了,听说是得了急性肝病没钱治亡故了,我为之感到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
到了深秋时,忙完了小麦的播种,红叶满山,桐子林也是金黄渗着火红。在阳光的照射下,那垂在金烂烂叶子下如球状的桐子随风飘摆,满树好似挂了青绿色的灯笼在摇晃。我们便上山采摘各自家中的桐子。而桐子榨的桐油,除了卖钱之外,父亲便涂了衣柜与桌子。而当年请木匠做的家俱,现如今还保留在老家,父母一直延用到如今。时间已过去三十多年,我在县城的家俱已换了几回,而父母的老式家俱还完好无损、经久耐用,打开衣柜,里面色泽光亮如新。
而我上小学和初中时,三姐便承担了家里耕牛平常的护理,闲时在山上挖采中药,换来的钱用来补贴家用,有时也给钱我买一些书看,看完后叫我讲给她听。
三姐背离家人,还是我放学后、在后山寻她时发现的,但当时发现的太晚,三姐身体已经凉透了……那一天是农历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九日,满山的桐树花开得正旺。
三姐后来葬在老屋的后面山坳里,家人心中多年深深生活在悲痛之中,每次在外务工回来,去三姐的坟看她时,还幻想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近日,看着满山的桐子花开,我又一年又一次的泪眼朦胧……
花谢花飞花满天,香消玉殒化成笺。浮途卅岁含秋去,乌桕山桐共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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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师傅南下深圳务工, 在父亲的建议下,我便在村后的路口开了一处缝纫铺。房主是一位单身潘姓中年人,在新沙老公路边盖的红砖瓦房,房子一共五间,我租了靠桥西朝向东边的一间,房主自己用两间开诊所,两间自己生活居住。只因其儿时发烧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路有些不方便,头发稀少显秃,四季皆带着帽子。虽人很聪明好学,因身体原因却没能成家。
每月的房租是20元,电费自行安装与村电工结算。
那时租房无需装修,单独的一间门面,而且中间隔断装了门,后墙还开了了窗,墙壁用石灰粉刷的平整洁白,地面是水泥浇的,并装有竹席吊顶,在九十年代初期、信息封闭的山区农村,房子已经很时尚了。
裁衣的工作台与坐椅是父亲请哥哥的木匠师傅做的,工作台也不过与一张实木平板门差不多大,下面扛着两条1米长的高板凳,并用大红的油漆刷的发亮。我一直沿用至今,只是做缝纫的坐椅,近年一支脚被虫蛀了而坏损,我锯短了少许,现如今留在县城的商品房洗手间里,用来方便坐着洗脚用。没想到的是,若年后我又学会修脚推拿的手艺。
那时裁做一件衬衣或一条裤子,加工费是2元钱,而不加托布的军干装3、5元、中山装4、5元、西装5元。而加托布便翻两倍,一是新潮、二是工艺要复杂的多。
我家当年已买了彩色电视机,因我比较年青,思维感知敏捷,看见电视中的新式服装,便能仿做下来,也增添了更多年青新潮的客户。每个月的净收入差不多有百余元,那时在农村的收入是相当好的。
这样认识的人多了起来,社会上的交往也多了起来。着民警制服,检查问我们有暂住证没?我们说有,并掏出来提供检查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们撕掉了我与大头的证件,凶神恶煞般强行拉我们上了车,并说每人交伍拾元管理费放人,不然送到赵沽里务工人员管理所,以无业游民的身份劳教三个月处理。我与大头也常听说此种情况,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也只能认怂交钱免灾。
回到宿舍后,把事情经过报告了老板。老板说是区管治安待业青年办的事,也无能为力。
我们想到了北辰区部队的周德运,想去看看他能不能帮忙要回这个钱。第二天我需要上班,是大头去的。
大头下午回来后,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说周德运是部队的团长,并报销了他来回的路费,以及那天借我们的公交车费钱,从区管派出所打电话要回了所交的管理费,并且重新为我们办了暂住证。中午在部队食堂还美餐了红烧羊排。作为外出的农民工,在那个通讯与信息滞后的年代,这在天津也是破天荒的一件小事。
看着小坤与小梦的表哥花前月下地撒娇卖萌,看着大头的心殇无奈,年少冲动的我心里生出了妒忌,依仗自己有些武术根基,很想教训一下这个人。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下午厂里又放假了,我看书有些久,便在厂子小院踢了两回腿。小坤出去买菜走了,小梦的表哥来不见人,便寻问我,我要求陪着摔跤两个回合就告知她们去向。
比我高十公分,体重又比我多三十斤的这个青年人血气正旺,更是朝气蓬勃,当然不会拒绝,便迎上前来交上了手。只一个照面,便让其摔了个狗啃屎。不服气的他爬起来猛然抱上我的后腰。我不慌不忙地深吸一口气,一招千斤坠,顺势反手扶住他的后脖子,从头顶把其返背身前,重重摔在院子里平坦的泥土地上。
这时小坤、贺容、小梦正好赶回来,小坤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地扶起了他,谁知这也给以后几天种下祸根,我险些栽在他们手中。
又发工资了,他们一行人出去逛街,我在宿舍看书,这时小梦走了进来,挨我身边坐下,说喜欢我很久了,并突然亲了我的脸额,并侧倚在我肩上。平时大家很熟,对突如其来的桃花运我有些浑身不自在,愕然地瞅着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却不知是她们的计策。正在我惊慌不知所措时,这时她的姑姑带着一帮人闯进了宿舍,说是我期侮小梦。并且关了厂里大门,堵住宿舍门准备去叫人报警。遇上这种人设陷阱害人,如果罪名坐实,这在当时是很重的罪。
大头告诉我一行十几个四川人守着厂大门,宿舍门口只有两个人,我瞅了瞅院墙,有两米半高,旁边有棵白杨树。刚准备出去,门口两个人便要推我回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便把两人使力相对一撞,两人发痛愣神时,得空冲出了屋子,跑向墙边白杨树,一手撑着树,一手撑着墙,便上了墙头翻了过去,回头一刹间才瞥见,那群四川人已经赶到了墙下,我跳下墙头,围墙外是条围弄,三十米外便是大衔。我飞跑着冲向大街,挥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狼狈地绝尘而去。跑到了南开区市建六公司同村乡邻居所,也同时打听到了二姐住居的地方。
那时的钱用的都是现钞,工资藏在上衣的内口袋中,急时用钱也方便了许多。逃离磁化杯加工厂以后,听大头讲事因无凭无证,事情不了了之。小梦的姑姑撕了我所有的书,并且在院中烧掉了我所有的行李。大头两天后也离开了加工厂,在河西区重新找了一份饭店的工作。
十年后再见到大头时,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厨师。回想起天津赵沽里那段日子,仍心有余悸……
江湖套路深啊,稍不小心,差点儿便进入了“大铁门”。
那一年,我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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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天津,仅停留了月余,因惹了事,二姐便买了我归家的车票。
一天的行程,到家后几日便是清明节了。
家乡的山变得清新翠绿,杜鹃花又开了,野兰花又飘散着香气,绿油油的小草又点缀着河滩,耕牛慢悠悠地踱着步啃着草,两只八哥耀武扬威地骑在其背上。
按照二姐的吩咐,早晚我帮父亲收购茶叶鲜叶,然后加工成干茶。
“二月清明不用忙,三月清明早下秧。”我归家后,父亲已下好秧苗,早晚有时也让我去看秧苗水,天气晴朗时清早上放水,日落灌水,下雨天排水。
三月十九日,是三姐三年的忌日。那一年的那一天,父亲的撕心裂肺、母亲的嚎啕大哭以及哥哥、姐姐的悲痛历历在目。
吃过早饭,家人都默不作声,我拿了准备好的祭品,去了后山三姐的坟前。
往事一幕幕……
刚记事起,我便由三姐带着,去村口外河边的田畈打猪草,抽茅椿(青草的嫩花芯),拧酸基母。河岸边田埂上生长着一排乌黑的乌桕树,枝梢上红黄相间的嫩芽儿在风中飘摆着,三姐肘挎着竹筐,溜着两支小辫子,我一蹦三跳地跟在后面。
其中有两棵分给了我家,很粗壮,我与三姐手牵手才围抱半周。猪草打完后,姐弟俩瞅着随风摇荡金黄色的油菜花,坐在乌桕树下,唱着悦耳清脆的新县民歌《十绣》,有时也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可唱完几句就停了,说不知晓歌词了,三姐说听村里上学的同伴唱的。那时的我懵懂地点点头。
后来大些才知道,那时我家因太爷的原故,是封建官僚后代家里在文革中划了成份,兄弟姊妹五个,大集体属缺粮户,三个姐姐都没读书,后来识些字也是八十年代期间村里办得扫盲班。 到了夏季,乌桕树开着米黄色的串串花儿,引来蜂飞蝶舞,有时还挂着硕大的葫芦野蜂窝。临逢风摇林啸,雷鸣骤雨之时,翠绿的叶团如掀起绿色的狂涛,在田野中翻滚。
花落后,树上结满了青绿的乌桕子,一串串、一簌簌地在绿叶间随风劲漾,似风铃在摇曳,也如一场盛装的舞蹈文艺会演,伴着潺汩的白露河水,还有一片片郁郁翠翠的稻田,白鹭翻飞,燕子掠水,鱼翠荡枝,三姐依旧提着筐带着我,笑声回漾在乡间的小道上。但此时的乌桕树底下是不能逗留的,因为随时可能会有毛辣子虫掉在你的身上,被刺后将是钻心的灼痛与伤口难言的骚痒,甚至伴着皮肤过敏性中毒骤然生成的一块块小疙瘩。只能在远处偶尔审视着、炙辣的阳光照射下那英姿婆娑青翠油绿的巍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