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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家房子装修好了么?”妹夫问。
“没有,砖还没贴。今年又没赚到钱,原材料还没着落,师傅没有进场呀。”
“没挣到钱你到我家搞么事?一年挣不到钱,三年也挣不到钱,没钱别到我家,我没钱借给你。”
前些天处理了一批衣服,卖了三千多元钱。 本来我是请妹夫一家去吃饭的,妹夫从法国回来,我还没回请。听妻妹这么说,我就默默起身,只说了一句话。
“没钱就不能进你家大门,那以后我再也不进来了。”
我又不是来向你们借钱的。连她家的门也懒得关上,便下了楼梯。长叹了一口气。
在金钱面前,自己家的亲人,还不如江湖上遇到的李姐、匡大头等人,我的心不喝酒也真的醉了。这就是人性自私的另一面展示,金钱对于底层人来说,有的人情义薄于蝉翼,除了健康,是最特等的“重中之重”。
记得第一次妹夫想出国务工,向我借钱时,他们夫妻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个女儿。那时我刚结婚,给妻的彩礼钱,我与妻也花得差不多了,手上很不宽裕,儿子出生时,同村的接生医生费用还欠着。妻又爱面子,只说钱在我爸手上掌控着拿不出来。其实真的没钱借妹夫一家,碍于情面婉拒了。第二次妹夫去欧洲,妻利用务工的工资积蓄借了一万,这两年自家买房,妻讨要了回来。到如今,谁让我没钱呢!却落得让钱压断与我最后的联系。
人有时就这么简单,有时也这么复杂。有时就这么自私,但善良者也不乏其数。
当我把世事看透彻了,不论生活有多困苦,面对迎面的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皆泰然处之。
那一年春节,我们家过得很节俭,也彻底与小二家决裂。小二也在东城买了房,在吉祥巷看见了我,说请我过去坐坐。因彭娟的原因,本来闹得不欢而散,多年没有再联系了,原本不想去了,但老婆说走了这么多年的亲戚,既然接了我们就去吧。因为手头紧,只送了三百元的礼金。当妻拿出钱时,彭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但脸色上有些不屑。隔了一年之后,当我乔迁新居时,小二与彭娟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以后多年,直至今天,再也没能见过他们。
“亲戚或朋友,甚至兄弟姊妹,真正翻脸之后,再没有必要交往了。即使还有联系,也只会徒增不可预知的烦恼或烦心的事。”这是爷爷当年说的一句话,现在想想,还真的很有道理。
母亲的生日,是正月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每年她的生日,都喜欢我给她一张百元钞票。多一张也不会收。多给她时,她却说她老了,她的药费,这么多年每一次的花费是我夫妻俩去诊所付的。合作医疗,家庭送礼、开支都是我们的。拿一张百元大红的票子图个喜庆。我默然在一旁听着她的唠叨。
妻务工每年正月初十之前就外出了。厨房里大姐帮着做饭,母亲帮着又去了灶台生火。我陪着赶来贺寿的大姐夫喝茶聊天。
叔叔的儿子春弟与和哥,也拿了酒菜来为母亲贺寿。吃午饭的时侯,哥哥在外面干活回来,洗了手便一起喝酒。大姐夫开三轮送货,去年出了车祸,今日见其已彻底康复,我心里很高兴。中午与其多喝了两杯。
吃罢午饭,大姐、大姐夫回了县城,春弟、哥哥与父亲玩长牌。我便随意到村子的水泥路上散步……
熊河,汉潢古道上一朵亮丽的奇葩。历史可追朔至春秋战国时期,唯一留下来的建筑,便是熊河塆后山岭丘阜之上的烽燧台夯土地基。民间传说楚灭蔡国后,蔡氏皇室后裔迁居于此,在山水(土门)关南豪华的蔡氏墓葬群便是佐证,只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遭毁灭性的破坏,墓室的部分青砖盖成了熊河学校的教室。
我亦生于此,亦读书于此。一九八一年秋,连绵的细雨中,父亲把我背入了学校的大门。那时没幼儿园与学前教育,直接读一年级。学校位于村东的小河边,河对面是山水电站。班主任是潘国新(民办)老师,数学是潘明前(民办)老师。那时我左撇子,写拼音用左手,潘老师改教了一次,第二次发现了还在用左手,用细竹条刷了两下左手,痛的我直呲嘴,赶忙抽回课桌下了。潘老师也不理我,打完独自去了,后来就改用了右手写字。
一九八二年,初级中学从高山村搬迁至此,小学二年级迁至村西头的大队部。校长是陶祥臣。 那年秋,我家翻盖夯土房,筑了两次,遇到连绵雨天就倒了,而且父亲整理完麦田背钉耙时,钉耙小横梁断了,钉了父亲的小腿,直到八三年秋我读三年级时,两间扩建成五间夯土瓦房才盖好,家里宽敞了许多,而那一年,村子第一次通了从信阳南湾湖送过来的“长明电”。那年秋由于家里建房,早饭很不及时,上学也经常迟到,教室安排在村子老街祠堂里,被匡祯召老师罚站在老街道的祠堂门口,站立正就是整个上午,九岁的我很是狼狈不堪。就有了缀学的念头,后来当教师的小佬爷又把我送入了学校。
读四年级时,来了位叫李敏的女老师带班主任,字写得很漂亮,并开始教我们练写毛笔大字,那一年,对书法开始有些领悟,方知勤写笔下生花,而每个同学书写文字,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描募一定需要有真功夫的。在小学五年级时,我写得字在班中算是姣姣者了。
一九八七年春,我转至本村读初中,班主任是吴玉来老师,数学是小佬爷代课,英语是位女老师。吴老师教学严厉,带语文课批作业一丝不苟,错别字都用红笔更改过来,错误的标点符号都更改的清楚明白,班会课奖罚分明,会上淘气顽皮的同学都会战战兢兢。现任教于新县重点高中,早已是桃李满天下,声名远播。英语课最滑稽,男孩的单词boy读音成了“波、崴”,我举手提出异议来,头上挨了三竹棍条子,起了老大一个鸡皮疙瘩,好几天之后才不会痛了,后来就很讨厌学英语了。这与后来考不上高中有直接关系。
那年秋天,读初中二年级,从镇辅导站分来了一批从潢川师范毕业年青的老师,胡志老师做了班主任,张荣应(现新县检察院任职)老师教物理与音乐,刘翔(现新县城关第一初级中学校长)老师教几何,汤传稷(河南日报记者)老师代语文课。学校请了(属民办教师)潘忠复(现熊河村医师)老师与朱俊(个体老板)老师代英语课。
这群意气勃发的青年才俊,踹怀着书香墨宝,带着激情澎湃,开启了我们青葱岁月的美好时光。第一次我们接受了除书本以外的未知世界,第一次体育课上接受了正规的队行训练,第一次面对面欣赏舞蹈的艺术魅力‘,第一次真正读到了《唐诗三百首》与《宋词三百首》,第一次有了黑板报……学校实行了早自习与晚自习,并开启了晨跑与课间操。学校增添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社会发展到新的时期,由于集中办学的理念,熊河初级中学于一九九三年开始搬迁至镇上,到一九九五年秋彻底荒废,到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与原教师居住的几间夯土瓦房了。
偶尔回老家去走一走,只看到那荒废院中野生的竹林在风中摇曳。一所近三十多年的学校早已经消匿的无影无踪了,只存留在心中少儿时那一份咸涩与希骤的回忆。
汤老师,我记忆犹为深刻。他的一言一行与措辞,曾是我人生观的向导,他的每一个细微的举措与行动,让我留下不可磨灭的生活习惯。
记忆中的汤老师浓眉大眼,强壮高大。生活很有规律,早上五点半起床,洗刷后开始晨跑,从学校向南过河石埠,随湖山水库出口的溪流旁至熊河到周河的县道,过桥后沿公路西行上坡(就是绕行熊河小寨)至张岗坡顶,看到刘畈小队就折转跑回,有时也过坡南转至山水关才转跑回校晨读,全程两至三公里。 白天除了教学与批改作业,以及备课外,便是读书做笔记或书写文章,至晚上十一点钟甚至更晚。
那时我比较淘气与顽皮,心思也没有搁放于学习,每天喜欢卖弄小聪明,千方百计地逃学与旷课,迟到那也是常有的事。读初中二年级时,张副校长有一次发现我上课看武侠小说,就叫我到他办公室(也是教师宿舍)谈话半小时,训斥我后,特别介绍了汤老师,“你的小聪明如果有汤老师十分之一勤奋好学,你将来的人生就被彻底改变,就很不一样啦!”张副校长语众心长地讲这了这番话。从这以后我开始留意汤老师,并暑假向其借阅了许多文学巨着。
后来我插班去了汤老师所教的三二班,汤老师育教严谨,认真负责。待人和谒可亲,平易近人。文字表达能力强悍。由于我英语基础太差,我仍未能考入高中。缀学后至九五年前学校搬迁,在外务工,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后,务工回到家竟然不好意思见他,面对老师心中总感到那么一丝失落与愧疚,只远远地看他晨跑时的雄姿。记的插班后在老师的班级里学习的那段日子,常可以读到老师的文章,文笔优美,寓意深刻,朴素流畅,真实感人。我常想,什么时间自己也写出这么高水平的文字,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本领。但辍学后在现实社会,想法显得多么苍白与渺茫。只是在汤老师的影响之下,一直坚持跑步与读书,有时也写写文字,“磨刀嚯嚯”诉光阴。
学校搬迁至镇上后,再也没了老师的信息,只偶尔务工回乡的短暂时期,沿着老师晨跑的路,去回忆一下那曾经天真无知的少年时期,老师那持之以恒的求知之路,还有那家乡青山绿水与泥土的芬芳。
记得二零零二年,我家的电视机被雷击坏了,负责长虹品牌的修理师傅意外的是汤老师哥哥,才探知汤老师已经是报社的一名编辑。那时的我还没有通信工具,只为老师暗自高兴了。
二零一七年春节后,在县城有幸与同学们遇到汤老师,老师问我们谁还喜欢写写文字,我用手机发了一篇《虹桥恋歌》,老师很欣赏并当场称赞鼓励。并发表在网络公众号《今日头条》上。后相继发了三十余篇我的散文。也算圆了我当年一个微小的梦了。那年夏天,在汤老师的感召下,同学们开启了助学之路,其中资助了熊河的三名适龄儿童。
初中毕业辍学务工之后,这期间我虽读书没有成就,但却感知了人生的冷暖与斑驳,在多愁善感的内心世界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希冀,并直接影响着我的孩子热爱读书的习惯。汤老师言传身教、锲而不舍的读书精神,一直激励与伴随着我的人生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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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那天,族里有祭祖的活动,我便回了熊河,却听说凤嫂的老公仙逝了,由然让我想起了凤嫂……
凤嫂嫁到熊河时,是一九七一年的春天。出嫁之前,一套蓝丝绒便是订亲物件,嫁妆是一只四方八面的红漆大木箱(约一立方米的体积)。在那种缺吃少穿的集体年代,在贫困的农村算很是很奢侈风光的婚嫁了,在我小时侯,母亲谈起凤嫂出嫁时很是羡慕。
凤嫂生第一个孩子是在次年冬天,刚满月,婆婆便把家分了。后来共生了六个孩子,只成活了四个,两男两女,到七八年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大队部的领导便把凤嫂送到乡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
凤嫂的大孩子胜儿小学三年级留级后与我是同学,放学后常走到一起回家。那时我比较顽皮与淘气,分手时我管他叫“败儿再见”,被性格好胜的凤嫂听到了,当场流着泪花儿训斥了我——
“小孩子说话不要瞎说乱讲,要懂得尊重人。老师在学校没教会你们怎么礼貌待人么?欠揍不。”
那是我第一次见凤嫂的泪花儿,带着无奈的愤怒,也带着一种忧郁的眼神。这件事第二天还是被母亲知晓了,是在白露河里洗衣服时凤嫂告知母亲的。母亲在告诫我之后讲,凤嫂分家与结扎都没淌过泪,是我触碰了她心性好强的底线。
凤嫂一米六五的身高,苹果脸,短发,人特精神。勤劳朴实,特能干,田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麦子割得最快,稻谷割得最快,秧苗插得最快,干农活从不肯在村里输任何人。
胜儿与尖儿是凤嫂的两个儿子,依赖着外出在建筑工地上务工赚钱,盖起了六间红砖瓦房。也转眼便到了娶老婆的年龄,然而彩礼钱超多拿不出来,凤嫂便托媒人把两个女儿说嫁了。
大女儿出嫁那天,凤嫂坐在白露河边的石埠上嚎啕大哭,正赶上秋天下着小雨,雨水也淋湿了凤嫂出嫁时的那身整洁朴素的两用衫蓝丝绒上衣。
胜儿的媳妇娶进门后,凤嫂难得地笑容满面了一段时间,而二女儿出嫁后三年不到,竟然留下不到一岁半的女儿,偷偷地喝农药撒手而去。后来听说是由于计划生育太严,二胎又生了女儿,婆婆便将孙女偷偷丢到了集市,不知被什么人家拾捡走了。凤嫂的二女儿性格倔,受不了婆家的委屈。
凤嫂参加了二女儿的葬礼回来后,竟然没掉一滴泪,只是人郁闷了许多,在家默默地起早贪黑地干着农活。偶有乡亲们问起,她只是良久才回应了一句话:“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
直到二儿子尖儿从外地务工,带回了儿媳与孙子时,大女儿也从外地务工回来贺喜,真厉害,大女儿带回了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与一个女儿),计划生育也有漏网的鱼儿。当时听说除了大孩子外,其余四个孩子是“黑市”人口(户口本上没挂名)。凤嫂才露出了难得灿烂的笑脸。不久后凤嫂便与两个儿子也分家了。
第二年的秋天,凤嫂就病倒在床上了。在外务工的儿子赶回家送到医院检查,已到了肝病晚期,并携带着胃与肾的并发症。
在医院回来时,我见到了凤嫂,躺在担架上,面容黄瘦,眼窝深陷。听到我的问候语时,双眼滚动着泪花,嘴巴轻声挤出了一句话——
“该走了、快了……”她无力地眨了眨眼晴,没再说下去了。
那年夏天,正午时分,乡亲们说凤嫂还在地里拔草,那么热的天,打着黑油纸伞,气温热到摄氏四十多度,长时间的劳作,谁身体吃得消呀?
那一年是一九九九年,凤嫂四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凤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前些年,凤嫂的两个儿子搬进了国家扶贫搬迁的新居,如果凤嫂泉下有知,她也该心安了。
胜儿与尖儿在搬家那天,说看见他们的母亲正在噙着泪花,高兴地对他们笑……
凤嫂的老公,也是一位地道的农村人,这么多年靠着扎竹扫帚卖度日,直到死时,屋内还有一百多把扎好的扫帚,还没有来得及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