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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开运街的一分利小酒馆里,田丰正和赵春玲吃小吃。店家买卖做得很活,将越层式的饭馆分割得很零碎,相互间不干扰。更深一层目的,为情人们打个场子——提供个空间。

“朱良线索浮出水面,其人还不知在何处。”赵春玲说,“此人在几年前突然离开大岗,带走老婆去向不明。我到他的住处看过,防盗门锁着,上面贴着催交电费、气费的单子。邻居说两三年未见有人开过这个门。”

“室内能否有问题。”田丰怀疑朱良是否被害在屋子里。

“邻居说那天有一辆昌河面包车接走他们两口子,朱良老婆怀抱只金黄色大公鸡,因无儿无女,她特爱这只据说是她用线系在胸前孵化的。天天抱在怀里,像抱婴儿。邻居因此印象极深。”赵春玲说,“朱良出走可能性大,遗下空屋。”

“假如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就不能轻易放弃任何疑点。”田丰说,“应查朱良的住宅。”

“查查更好,或许能获得一些线索。”她担心地说,“一旦进入朱良住宅,会不会引起……”

田丰这样安排:对外称接到群众报案,说朱良家门几年未开,人又不见踪影,怀疑里面有问题。110出警,刑警队配合。

“还有一个情况……”赵春玲说。

刑警老陶从浙江带回另一线索,许多经营阀门的商家,说阀门是几年前从大岗一厂家进的货,那个厂子早转产生产汽车配件,他们库内积压的假红星牌阀门想退货都找不到人。

赵春玲秘密找到工业局一位熟悉情况的老同学,弄清浙江用户说的这家阀门厂,原是一位叫邱老六的个体老板开的,以生产暖气用阀门为主。位置在经济技术开发区,占地面积近三万平方米。后来,阳光集团出资买下这个工厂,扩建成汽车配件厂,企业名称为:大岗新世纪汽车配件公司。主要生产驾驶楼子和汽车底盘的部分配件,企业性质私营。

“邱老六?”田丰想起他前不久在市政府宾馆遇到手拎茅台酒,在场的大岗有身分几位官员恭敬的邱老板,“他好像是亮眼睛婚纱影楼的老板。”

“这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赵春玲亲手抓过他。

邱老六到今天也不知谁是他的母亲,独眼父亲后来将他扔给六十多岁的奶奶,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从小缺少亲情,又疏于教育的邱老六,乖戾不正。到十三岁,被邻居一少妇勾引,懵然中迷上女人。十五岁那年,竟将刚从师范毕业分配任教的女老师打昏强暴。赵春玲调到刑警支队办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少年邱老六强暴老师案。她说,“大岗建立经济技术开发区,邱老六不知从哪弄的钱,办起阀门厂。工厂卖给阳光集团后,他在闹市区开办大岗首家婚纱影楼,自任老板。”

“直觉告诉我,邱老六与市阀门厂的兴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他,真正的职业恐怕不仅仅是婚纱影楼老板。”田丰这样讲并非灵机一动的想法,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他道出个使赵春玲惊异的判断:新世纪汽车配件公司,曾有个车间生产阀门,而且是红星牌。

受田丰推断的启示,赵春玲勾勒出这样一副图景:红星牌阀门热销,有人看中它,并办起阀门厂,主意一开始便打在吃掉、挤黄国有企业上,采取盗用红星牌商标,控制住销售副厂长朱良,利用他的销售网销售这些冒牌产品。姜雨田发现后,要制止这件事,要追究“胳膊肘朝外拐”的“家贼”,特别是浙江用户发生事故,有关部门着手调查,有人帮助朱良逃走,以此中断线索。

“田局,我是不是想得太离谱了?”赵春玲说。

“继续说。”田丰很兴奋,鼓励她。

“可想而知,这期间会有人软硬兼施拉姜雨田下水,同流合污。恐吓又是惯用的手法。”赵春玲解读道:“姜雨田遗书上所指的他们,就是这些人。他可能被‘他们’杀害。”

“看来今天这顿小吃我没白请。”田丰兴致勃勃,叫服务员上两杯扎啤,“古人云,兴者酒也。喝点!”

“中午不喝酒,可是田局您定的,发现要扒掉警服。”赵春玲也觉得该庆贺,抢白一句。“别搞特权呦!”

“好你个赵春玲,多时学会老鼠嬉猫的游戏。”田丰将两杯扎啤都揽在自己面前,玩笑道:“你怕扒皮,我自己喝。”

“关怀关怀部下嘛!”她学警队女刑警小靳的声调儿。

“蓝精灵!哈哈哈!”田丰忍俊不禁。

两杯扎啤成为饭桌小小插曲后,他们又把话转入正题。

“去过川椒豆花村吗?”

“去过,菜很香。”她回忆一次宴请。

“香!想过香是怎么来的吗?”

“这也是问题?”赵春玲发愣,发问。

“我得到可靠情报,川椒豆花村菜香并非出自厨师高超的烹调手艺。而是往菜里放大烟葫芦头也就是罂粟壳。”田丰说,“大岗范围内几次突击检查,没发现罂粟种植。大批量的罂粟壳从何而来?其源头不说,川椒豆花村有人与毒贩有联系。”

“您的意思查出这个人?”

“不能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先派人秘密调查,既使发现目标,也不要动他们。”田丰一脸严肃,他说,“我们已有两名刑警倒在缉毒前线,不能做无为的流血、牺牲。”

一分利小酒馆里的谈话仍在继续着,田丰指示赵春玲:尽快查清朱良的情况;第二密切注视川椒豆花村……

肃穆的大岗公墓,李婷墓前,王力伟将特地从花店买来的百合花放在墓碑下。杜芳抹眼泪,泣声道:“婷嫂,我和力伟来看你。”

王力伟静默着,他昨夜准备了在墓前说的话,被妻子的哭诉给堵在心里,无法吐出来。

“婷嫂……”杜芳倾诉姑嫂情,她们抛却曾在一个院里长大不说。婚后,李婷姐姐似地对待她,临产前半个月,她天天抽空到家照料。因没老人,坐月子时她精心伺候……站在她墓前,杜芳想到昔日哥哥与嫂嫂成双入对、生死相随的情景;再想到孤魂在山间的她,哥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十分伤感,心里呼唤:哥啊!该来看看婷嫂!她转身俯视山脚下蜿蜒的小路,盼望哥哥出现。真的有一穿黑色裙子、头发绾起来扎着白丝带的女人的身影一点点膨大起来,蝶形墨镜像只硕大的黑蝴蝶……近了,杜芳看清楚来人,对丈夫说:“力伟,程影来了。”

程影将花放李婷墓前,黑蝴蝶在他们俩视线中停留片刻,转头凝望墓碑。

许久,杜芳问:“影,一起走吧。”

“你们先走,我再呆会儿。”程影说。

走到山下,王力伟见那黑色背影伫立墓前,白丝带幡似地在风中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