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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宜王府的藏书阁。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建府之时特地修建来收藏书籍供子弟读书所用。六年里温越又从各处寻了不少书卷,分门别类放入其中,涉及文学、理学、游记、兵书等等,不一而足,卷帙浩繁。书阁内外也栽了不少修竹蕙兰,静谧安逸。
二楼的轩窗旁,竹帘半掀起,露出了壁上悬下的一副对联: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笔锋疏宕豪逸,还是谢王妃当年让温越写的。
南枝便坐在那对联下,认真地翻阅着一本有关各地农学工技的书,作者是前朝人士,文笔流丽而幽默,让她不禁津津有味,目如毫锥。
邱筝年给她推荐的这几本,确实都是好书。
自从知道了杨邱二人之事后,南枝回来便一直陷入了沉思。
以前,她只觉得为自己和娘谋一条出路,首要的事情是为世子效力,从而争取一门靠谱的亲事。可是邱小姐的遭遇让她不由得发出疑问:如果此事换成是她,该怎么办呢?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变故,看似靠谱的亲事其实多么不靠谱。
邱小姐的母亲出身士族,给她留下了不少嫁妆,尚且有那些铺子和庄子作为最后的本钱,保她一条生路。
可是南枝却不同。
娘亲教给她的武功可以用来避险,却没法用作生计。
不行,还是得弄钱。
若是没有银子,哪天绍永帝突然发疯,她逃得一条小命有什么用?
她茫然地思索着,又把自己和娘亲这么多年来攒的家底都掏了出来理了理。
所以光是为王府效力还不够,她得多一条打算。
她娘倒是安逸,如今天天和点墨玩乐,出去找旧友比剑喝酒,不亦乐乎。南枝想和她商量,又觉得她如此心大无忧无虑也是好事,不如还是自己先想出个章程以后,来再和她讨论。
可是,怎么才能赚钱呢?
才十四岁的少女想得头都大了,她自懂事以来就只知道练功,学习人情世故,哪里考虑过赚钱之事?王府当然不会少了她的花销,论珠宝古玩她的小私库也是有的,只是这些她都受之有愧。
想不出来,南枝也不灰心,跑去找了温越,让他允了自己每日来这藏书阁读书。她没有头绪,那只能看书,各种经史子集,百家杂传,学一学总是好的,也不苛求嚼烂,她都先涉猎一番,先有了方向再专攻研习未尝不可。
温越坐在阁楼另一端,和她远远得面对着面,手里把玩着一盏顾渚紫笋,惬意细品,面前放着的是温廷前几日的策论,偶尔提起笔来画个圈,写下些批语。
廷弟功课倒是认真,用词古朴,典义学得敦实,只是少了分年轻人的锐意和思辨,略显死板。或许应该找几本南方大儒的著作给他读,让他学习下不同的观点视角。
又时不时抬眼瞥向看得入神的南枝,看她是否有不懂的地方。
“主子,”奉善不敢在藏书阁造次,难得规规矩矩地走了上来,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
奉善凑到他耳边:“户部的人又来下帖子了,您司里那位副主事还想来探问您的病情。”
接连告假数日,温越在府里躺得骨头都松了。他倒是悠闲地撂了挑子,户部那边却忙得头昏脑胀,手忙脚乱起来。
温越呵呵一声:“不见,就说我看了他忧心部里忙不过来,病情会加重。”
他在时,户部那群戚家的狗嫌他伸得手太长;怎么,他如他们的愿一告病,这群人反而更急了?
急得好,最好更急点。
“这几日部里是谁接了我的班?”
“如您所料,是晏大人。”
温越满意地点了点头,广陵侯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雍州那副官说了北定军如今的情况,也很感激主子救了他,不过他说更多的事,必须见您一面才能谈。”奉善递上了一纸书信。
温越打开看了,将那信放进手炉里烧了。
“见,自然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
两方博弈,必须直中对方要害的利益,才能打动。魏国公和梁京里这群蝇营狗苟的世家不同,他得拿出更大的诚意来给雍州看,才能有更大的筹码,让对方忌惮,也让对方信服。
“对了,奉礼今天也要去辛夷大夫那儿了?”
“没错,他们俩最近好像是在研究解神医带回来的药种。”
“你去跟他说,今天去了之后让辛夷给我配一副药。”温越沉吟,“吃了以后像大病一场的那种。”
大理寺的案子,进度也该差不多了,户部这边也该及时抽身。他这场病,只窝在府里养是不够的,还得演给文武百官看,演给那位看。
如温越所料,与此同时的当日,杨经栩顺着藤蔓摸出瓜,以那女娘的同伙前后几月的动向,寻出了新动静,协同京畿周围二州的府兵,抓捕了此人不久前“探望了几日的远房表亲”,从他家的暗盒中,搜到了黄金百两,以及一个镂空雕金熏香球里藏着的密信。
大理寺卿周文诫看着贼人供词和证据,吓得嘴唇发抖。
督案的老郡王也是无法置信,指着杨经栩的鼻子,手指微微发抖:“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谁知道是不是杨大人滥用私刑,栽赃陷害!”
杨经栩慢悠悠地把老郡王的手指别开:“老郡王年高望重,说话时可得注意些您的晚洁。
下官查案,都是在御史台大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和刑部的人一起审的。您若是随便攀咬,休怪下官在皇上面前,不给您老留个脸面。”
御史台陈标是个急性子,当天就直接带着证据供词进了宫。
绍永帝捏着那粒当作信物的精致香球,看着密信上熟悉的字迹,腮边的肉也慢慢抖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陈标以为皇帝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回禀陛下,经核查,这是宜王府的香球,这封信的笔迹……也是宜王世子的。”
绍永帝将那供词往地上一扔,急促地在殿内来回踱步,阴仄的眼睛里血丝密布。
“难怪……难怪!难怪他之前特意求朕,将龙武军接引的地方改成黄州,难怪两波刺客,都让他的好父王安然无事原来是他!”
绍永帝忽而冷笑了两声,停在了陈标的面前:
“你看看他,是不是很聪明?”
陈标吓得浑身僵硬,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回答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会被皇帝一把拧断脖子。
“多聪明啊,知道拿他父王的安危做戏,栽到戚家的头上。他指望着朕从杨家猜到北定军,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好让他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都说灯下黑,朕今日算是明白了,谁能想的到是他贼喊捉贼呢?”
绍永帝的眼底酝酿着一层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