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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九思没有多说，只是如往常布置下了一些功课，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学生自从离开京城富贵乡后，倒是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向成长了不少。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回想着这孩子面对自己时，比起以往更加深刻的依恋和钦慕，很快把这些又抛诸脑后。
温祐望着姚九思远去的身影，低下头掩去了眼底复杂的心绪。
那里有痴迷，有恨意，有惧怕，也有着癫狂之色的悲伤，万般恩仇，终成业障。
翌日，南枝便又从便宜叔叔那里薅了足够多的银两，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南府商人的服饰头面，打扮一新。
留珠面无表情地抱着剑，看着她美滋滋地转了一圈，没忍住，还是提醒了一句：
“青龙帮鱼龙混杂，仅凭那个郑二哥的一句话就擅动，只会无功而返。他们不会轻易跟你深说什么的，还会看你年轻，先提前在你身上捞油水。”
这些水上帮派可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好人家，各个身上都背着几条人命官司，谁也说不清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们要油水，那就给他们呗。”反正也不是她的油水。
南枝见留珠的脸色更臭了，揽着她的肩膀：“咦？怎么，小珠儿，这是替你主子心疼钱吗？”
若是心疼，那说明姚九思这一派里，负责金钱财务流转的，就是留珠的主子，她就有方向了。
留珠反应迅捷，一瞬间就明白她又在不自觉地套自己的话，额角出了一丝汗。好险，她真是差一点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人在极度愤怒不满的情绪影响下，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
见她没有上钩，南枝也没有泄气，说道：“你若是害怕，就不必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反正你的武功还不如我。”
留珠感觉自己伺候这个公主的几个月，脾气心性磨得越来越好了，反应也越来越敏捷了。比当初在夏贵妃面前，辛苦劳碌了何止一丁半点？脑子随时随地都在疯狂转动的状态，生怕什么时候就被绕进去了。
毕竟，夏绮丹看着跋扈狠辣不好惹，实际上头脑简单，喜欢捏住了她的偏好她的软肋，要掌控她简直易如反掌。
不像这个嘉元公主，她随时随地都觉得是自己快要被掌控了！
姚大人哪里是让她看守人质，分明是想好好磨练她的本事吧？
见南枝大摇大摆地走了，留珠还是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朝廷对西原几州的掌控，不如其他地方那么强势，加上这里宗族自成之支，势力极其复杂。而通往西域三十六国的商道又是遍地黄金，一本万利，便滋生了许多暗势力。
走私。
如青龙帮和白涛寨这种，除了明面上的护镖，暗地里也会勾结两境商人专门走私各种货物，从中牟取高额暴利，躲避商税。西原各州的那些大型酒楼、商号往往是转移这些货物的中间站。
为了将生意做大，这些水上帮派往往也会雇佣帮派相互侵占地盘，抢夺货物，引起厮杀也是常有的事。甚至因为财资雄厚，还会买通了官府内部分高官和各氏宗族长老，就算惹了乱子也能及时大事化小。
九里铺子杜门庄头前，南枝轻叱一声，利落地下了马，入目是一条很长的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扇乌漆木门，勉强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南枝站在门前，按照杜二哥之前说过的，敲了五长三短七下，立刻有人开门道：
“什么人？”
一个中年汉子堵在了门前，脸上横过一道极长的刀疤，说话的时候，黧黑的横肉也抖擞起来，瞪大了驴一般的眼睛，俯视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
“杜二哥介绍来的。”南枝将那只龙形铜镖放到了汉子的掌心，“不请我进去？”
将那铜镖抚摩了片刻，确认真伪，汉子一抱拳，做了个水上营生人之间的礼：“请！”
南枝带着大大方方地学着他的样子还了礼，走进院子里。
留珠驾着马车进去，把车和东西都停在了空地上。
原本站在胡同前，南枝还以为这里面一定会挤成一团，没想到门里门外是两个天地。前院的房屋分为东西两排，中间有一条不亚于外面的街道的甬路直通后院，从这里看去，后院的面积十分可观，住上百人不成问题。要不是亲眼见到，很难相信这小门里面会是这么一派光景。
二人被汉子引到东面正厅，只见那厅中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当日的杜二哥。
“楚小掌柜，居然来的这么快，是个爽快人。”杜二哥显然是没想到她这就来了，毫无犹豫顾忌，语气带了欣赏。
“做生意嘛，就是得快准狠，犹豫犹豫着，赚银子的机会就溜走了。”南枝语气略有深意。
杜二哥对上座一人拱手道，“李大哥，这就是我之前和您说的那个，南府楚记酒行的人了。”
“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颇有胆色。”
李厚将她又打量一遍，只觉得这个郎君长得也太秀气了，不过他们南府的少年，确实各个都是文弱鸡仔，比女人还女人，于是也就没多在意。
贴身的衣服穿了昂贵的丝锦，外面见的外袍却只是普通的绸子。
这确实是十分典型的游商行径，可信度又增加了一成。
李厚不愿啰嗦废话，免去了客套寒暄，开门见山：“你们有什么酒，多少。”
“南府的女儿红，中川的琥珀光，东陵的秋月白，北疆的马上雪，西原的桃花醉，应有尽有。”南枝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这是第一批的量。”
李厚望着她的手势，怔了怔，笑道：“好！够血性，够胆子！”
南枝见他没有接话，心下了然，拍了拍手。
表面没有表情，心里忍不住流血的留珠将马车驾到了厅前，搬下来了几箱上好的秋月白，送到了李厚面前。
南枝拱了拱手：“第一次来西边做生意，也不知道这酒在若羌销路能不能打开，李大哥见多识广，烦请给我们品鉴一二。”
这就是诚意了。
“正巧，小掌柜有意合作的那位若羌国的商户负责人，就在此地。若小掌柜诚心要做生意，不如我们坐下来详谈？”看到东西，李厚换了口气，明显亲热了许多。
货物卸下，银钱两讫，若羌的莱米商行也派人来和他们青龙帮的商量下一回合作的具体路线和利钱变动，重新拟订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