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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珠收回了画图的手,站得笔直,没有说话。
南枝越看她,越感觉自己在看一个变成了女人的奉礼。
“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算有点交情了吧。现在叔叔不在,其他那些叔叔的人我也不熟,只能和你说说话了。”
南枝拉了拉她的手,可怜兮兮道:“我不套你话,你坐下来歇歇,别又如临大敌,对我冷着脸啊?”
她又不吃人!
留珠这才微微放松,坐到了她身边。
“我之前身边有个侍女,叫点墨,也跟你一样不爱说话。”南枝叹了口气,“看着你,我就又想起她来,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点墨倒也不是天生寡言少语,主要是因为,她娘话太多了,一个人的话撑得过十个人的。
大概是为了南枝的耳朵着想,靠谱的点墨就选择了凡事言简意赅。
也不知道点墨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松云她们,现在又在哪里伺候,会不会因为她受连累呢?
留珠腹诽:难道她以前不爱说话吗?在夏贵妃那里伺候着,还有人做一问三不答的大爷不成?
还不是因为这位祖宗太精了,一个没留神就会钻进她的言语圈套里!
刚开始伺候的时候,她没有太重视,结果没几天,她就悔不当初。三言两语就被嘉元公主推测出自己是哪里人,在进翊霞宫之前就和姚大人认识,差点连杨进衡的事情都被她给问出来。
从那之后,她干脆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结果嘉元公主又开始找自己练武比试,把她从姚大人那里受的憋屈通通发泄在自己身上,还一脸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道;“欺软怕硬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啊这是,跟姚大人一样无耻!
现在还得陪着这祖宗往若羌跑!
她好想回京,好想主子啊。
“公主若是想念那位姑娘,不妨把人接到南府。”留珠皮笑肉不笑,“留珠可以立刻差人去办,听说那位现在留在解春风的花老板那里帮忙呢,要离京倒也容易。”
南枝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个留珠,连花想容和娘的关系也知道?他们的底细真是被掏得清清楚楚啊。
看来他们在江湖的势力也不小。
她心中一凛,想到了之前画舫上那场对温越赶尽杀绝的刺杀。原本以为是杨家人因为丹州之事露了马脚,想要痛下杀手,以绝后患。现在再回想,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事中间,会不会也有姚九思的手笔?不然杨甫忱是怎么把手插进禁军的?
南枝一身男装,摇着扇子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几个若羌来的船工纷纷冒出头来,望着这个粉雕玉琢的中原少爷,目光里都是好奇。
虽然往年也不是没有大梁的商人跟着他们商船一起前往鞍里旺城,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年纪这么小的,这个中原崽子有十三岁了吗?
南枝假装第一次登上这种特殊工艺的异国巨船,心里却把全部布局和特殊构造给记下了。
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在畴江漂流了两天多,留珠这样好功夫的铁血娘子都被颠簸得快要吐出来了,边界港终于遥遥在望。
渡过这个了港口,就是若羌地界。
丹木基正在和南枝商量第一批货物的单子,却听见舱外一片混乱嘈杂。
“什么事!”被打断了谈话,他十分不高兴,蹙眉之间,某种上位者的凛然之气袒露无遗。
“大、大人,港口那些大梁的守卫军说,不给过境!还得、还得再检查一遍,拿到黔西的放行文书才行……”
“放屁!”丹木基把账单一摔,脸色难看,“这条水路我走了没有一千趟,也有几百趟了,哪次不是直接放行!偏偏这次要什么黔西的文书?来人是谁?”
“好像,好像不是黔州守备军的,是、是西宁军来督查的。”
南枝从几人的对话中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劝说道:“丹木基阿达西,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舱外,李厚急得脑门上都是汗,一边跟一个官兵打扮的人作揖,一边垂足顿首:“军爷啊!我们这都是寻常买卖,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那流程都是按照规矩好好走的,您看看我这几个章……”
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囊,和文书一起往军官手里塞:“您看看这个……都是熟人!熟人!贵营里有个江都尉,那还是我兄弟的姨夫呢……”
“去去去,别给爷来这套啊!”那人嗤笑一声,人中的胡子都吹动起来,把那锦囊往地上一扔,“这银子要收了,荆将军能砍了我的蹄子!”
“哎呦,是小人唐突了!”李厚给了自己一巴掌,“不知道您高风亮节,和那些层层盘剥要孝敬的不一样!”
“哼,爷就直说了吧。若是往日,按照若羌和大梁去年签的合约,你们这商船的文书没什么问题。但你们偏偏倒霉,正赶上东边出了大事故。朝廷严阵以待,上面就吩咐下来了,西边也要严查!防止有内奸出入”
军官伸出粗厚的手指,铁一般地往李厚的胸口戳点道,“泄、露、军、情!”
李厚被铁手戳得后退了两步,脸色变了变,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军爷,您说的小人们都能理解,可是这命令发得也太迟了!但凡再早半日,小的们都绝无二话,这如今都要入港了,突然来这么一下,转路黔西又得耽搁多少时间,之前和别人谈好的生意也来不及了。
咱们都是小本生意过日子的。这谁耗得起谁也耗不起啊!要不然,您就通融通融,让我们先把货交接了,小人再给您……补上?”
李厚满怀希冀地和这人比划着,结果一言说完,先受了一个大耳光,直被扇得转了好几圈,靠着一旁的船工搀扶,才没摔倒在地。
“通融?”军官甩了甩自己的手,冷笑一声,铿然拔起了腰间的利刃,吓得几个船工后退几步。
“我看你这厮贼眉鼠眼,定然不怀好意。谁知道这船上还藏了什么,给我搜!”
这段时间若羌的船来往异常,偏生因为那劳什子合约,他们将军没法轻易光明正大地搜查,这不就找到理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