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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癫狂地往山外跑去,疾驰中马车撞击在无数树干间,摔得邱筝年七荤八素,浑身乌青。
她不知道这马把自己带去了什么方向,也没有办法让它停下,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被甩开,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巨大的撞击之力袭来,她昏了过去。
等到她在疼痛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几个男人的声音。
“……在哪儿捡到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在紫炉山的山脚!一辆马车摔得七零八落,这女人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摔死!好像是那车里另外一个人一直护着她,她才没受什么大伤,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哎呦,就是那另外一个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啊,肚子都被拉开了一个大裂口,手还抱着这女人的头我还以为是她娘,结果近了一看,居然也是个小丫头!”
邱筝年的心陡然沉入了深渊,浑身如浸寒潭。
阿绿……
是你吗?阿绿。
你怎么这么傻?
她只觉得心痛如绞,但痛到极致,又虚幻得没了感觉,只是痴傻地呆滞着,木然听着那几个人的话,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昨天阿绿还笑着对自己说,这回京城肯定能收到小姐的信,您这回肯定能放心了吧,还说回去的路上,要买她爱吃的松子桂花酥。
怎么会……
不等邱筝年继续为阿绿心痛,那几个人接下来的话,就把她打入了更加严峻灰暗的现实。
“啧啧,看这个模样身段,能卖不少钱吧?”
“是啊,这个货色比之前的那几只,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要不说金哥运道好呢?咱们跟着金哥,保管了能发达!”
“哈哈哈哈就你小子会说话,好好好,这一次金哥高兴,等人卖出去了大家伙一起快活快活!”
邱筝年这才意识到,这些不是什么好心救下她的普通百姓,而是一群拐卖良家妇女的恶徒!
她根本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金哥,咳咳,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快活快活呢?这么难得的货色,几十年也不一定能遇上啊……”
“就是啊,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标致的小娘子呢……”
“去去去,你们倒是快活了,倒时候卖低了怎么办?”
“瞧您说的,看她的打扮,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儿,显然是个嫁了人的妇人,再说他们羯人,也不在乎这个啊!”
邱筝年咬紧牙关,心头火起。这群人不仅卖人,还把人卖给了畜生般的羯人……简直是非碎尸万段不能解此恨!
她握紧了偷藏在衣襟里的一根簪子自保,威胁这些人,如果敢靠近一步就自杀,让他们一分钱也赚不到,又适当性卖个乖,说只要他们不碰自己,别的都好说。
“几位大哥,我家中资产颇丰,几位只是要银子的话,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冒着被官兵围捕的风险做这些事情呢?不如跟我回去,我就说是几位救了我的性命,几位想要多少银子,都会双手奉上,岂不是安全又体面?”
有几个人差点都被她的话打动了,那儿金哥却不为所动:“呵呵,看你的装扮,就知道非富即贵,你们这些人能看得上我们?怕不是我们前脚把你送回去,你家里人后脚就去官府报了信!爷才不会轻易上你的当呢!”
他的手里已经有那么多案子了,根本经不起一点意外和风险,这个女娘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恐怕恨他们入骨,怎么可能还给他们银子?
反而是把人卖出去,才是又安全,又得了钱财,两全其美。
邱筝年见说不动这个人,只好沉默以对,另一边却又和那几个对她态度软化的套近乎。
她作为世家长女,负责人情往来不知多少时日,又被南枝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耳濡目染,深谙言语之妙,要拿捏几个没见过多少标致女人的小贼,简直手到擒来。
没多久就打听出来,他们是丹州人,做这个勾当大半年了,和羯人那边牵线,则是靠着金哥和另外一个出身丹州陈氏的人联络……
这一日,她再一次醒来,却见那几个人匆匆回来,就要把她绑走,心里一慌:“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少啰嗦!还不快一点!万一让官府的人发现踪迹,我们都得玩完!你们还不了解姓杨的有多难缠吗!”
那个和邱筝年平日里最常打交道的,见金哥发怒了,连忙把邱筝年的脖子一劈。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装晕,你也少受点罪!”
这么美貌温柔的姑娘,马上就要便宜羯人去了,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又何必在金哥手里又额外吃这没必要的苦呢?
只可恨他没钱,不然……唉。
邱筝年立刻装晕过去,心跳声犹如擂鼓。
姓杨的?
借着那人的衣襟掩饰,她的手指动了动。
一些细微的粉末,无声地飘落下来,没有被这群行迹匆忙的匪徒发现。
风声兀然萧飒,仿佛呜咽。
杨经栩马不停蹄,带着手下的人穷追不舍,赶到匪窝的时候,却还是来晚了一步。
人去楼空,只剩下了翻箱倒柜,匆匆逃窜的痕迹。
那个“金哥”可真是经验老到,这都能让他察觉?杨经栩面上凝了一层寒霜,将马鞭狠狠一抽。
“大人,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顺着马车的辕痕追过去吗?”
“且慢,那个金哥如此狡猾,这么明显的辕痕,说不定是他故意制造出来迷惑我们的也说不定。你们几个把这里再查看一下,你们几个去附近的百姓那里探问……”
杨经栩正在安排属官,眼睛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属官脚上靴子蹭到的奇怪痕迹。
“你后退,把脚抬起来。”
“啊?是,大人!”
杨经栩蹲了下来,用手捻了捻那簇粉末,呼吸一滞。
那是悦己阁才有的特殊香粉,夜里还会发出微微的荧光。
由南海运来的粉珍珠制成,他那个妹妹当日一掷千金买下许多,还惊动了整座京城,最后丹州事发的时候,被百姓们特意拿出来骂。
这些珍珠粉,不是那些贼人能有的东西,是……被他们拐去的人留下的?
他即刻跃马而上,手里鞭子打得飞起。
“快!你们跟着我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