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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挥手遣去了其他侍从,独自回了书房,整个人绷紧的身体又一瞬间松了下来。
他瘫坐在自己主座上,摸了摸仍然跳得极快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做得……应该也还可以吧?
如果是兄长,会怎么做呢?
他慢慢地反思着刚刚自己的一言一行,近乎苛刻地审视着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自认为没有什么纰漏,也无法更完美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视线不自觉地落向了墙壁上。
那里挂着一张弓,正对着他的书桌,每一天处理公务和读书习字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得到。
弓名贯日。
他既然从先帝那里继承了这个张弓,是否也能名副其实地做贯日的长虹呢?
“以后你就是咱们大梁的皇子了,要给你父皇多分忧,别什么都想着依靠你兄长,他一个人不得累坏了?王叔看你这几天做得就很有模有样!”
温廷不由得又想起来那时候启王叔对自己说得话。
“王叔记得你之前可内敛了,就知道在崇文馆念书,如今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是不错了,何必妄自菲薄?”
“你兄长十三岁的时候,也不比你如今成熟懂事多少,还天天跟谢二公子闹腾着偷懒,气得那时候邱相吹胡子瞪眼的!”
是的,同为父王的儿子,他不会比兄长差,甚至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既然启王叔和戚相如此看重自己,他又怎么能辜负他们的信任,继续躲在兄长的背后,做无能怯弱的胆小鬼呢?
“殿下,邱公子一直在偏殿等着您呢?”
温廷抬起头来,蹙眉:“为何不早些通传?本王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仆从立刻跪了下来:“是……是邱公子说,不愿意打扰殿下处理公务,而且刚才殿下在议事堂,小人无令不敢擅入……”
“带路,本王要见箫年!”温廷没耐心继续听他的解释,把衣服理了理疾步而行。
纤巧灵秀的屋舍,廊柱玲珑,雕花精雅,淡青色的纱幔披垂而下,如同茫茫的水雾。
一抹清瘦的身影斜倚在几案边,仿佛和水雾化为一体,犹如山间云岚薄岫。
他似乎正在纸笔写着什么,毫端蕴秀,神色极为认真,以至于温廷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仍然沉浸在某个虚境里。
温廷知道邱箫年的习惯,只是看到这个背影,就猜出来他文思泉涌,此时正好得了佳篇灵文,下笔如有神,轻易不能打断,故而也不出声,只安静地站在了廊柱旁,等待他停笔。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少年的肩膀才微微送了下来,笔尖一停,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这才回过神,连忙放下笔对着温廷一礼,告罪道:“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是箫年逾矩了。”
“无妨。”温廷随意地一挥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道。”
邱箫年点了点头,神色间带了份少年的天真气。
“你今日怎么来了?”温廷道。
“我是想来感谢殿下,上次请求您帮忙,让华歆公主府的大人们为我捎信后,姐姐果然有了音讯!”
“当真?”温廷也为他高兴,“真是太好了,邱小姐如何?”
“长姐说她无事,只是因为战事艰苦,行道多阻罢了。”
“这下你可就放心了吧!”温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段时间天天都看你茶饭不思,形容销减。”
“让殿下见笑了。”邱箫年有些赧然,“只是那时候我夜夜梦魇,总是梦间长姐在荒山野岭,或者断壁颓垣里狂奔逃难,身后有无数魑魅魍魉,追着她不止,要对她不利私以为是上天警示,难免不安。”
“本王都说了,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邱小姐在国公府里,还能出什么事呢。”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道东边战事如何,一日不结束,一日不恢复如常,我还是不能定心。”邱箫年喟叹一声,“我也想请求殿下,待战事完毕,允我出京东行,亲自去看看她。”
“当然可以,这算什么大事?”温廷道,“她远嫁千里,也确实让亲人挂心。说起来戚相那边已经有了消息,说奚将军那边抓住了羯人探子,是笃玛的儿子。羯人内部现在吵成一团,被奚将军抓住了空隙,连胜几场,一鼓作气,打得羯兵七零八落。
这场战事应当不会再拉锯许久了,你尽可放心。”
“那就好。”邱箫年对温廷一礼,“只是这件事到底劳烦了华歆公主一场,我在想应当还个礼一表心意,却又怕自己唐突,所以想请教殿下一二。”
说到这里,他不免惭愧。
自己这么大的人了,之前一直被长姐护庇着长大。府里他们这一房的事情,内内外外都是长姐亲历亲劳,为他打理妥当,他只需要一心读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等到长姐离开了,他亲自上手,接过这些担子,才能深刻地理解到她的不容易。
就比如这礼单人情往来,他实在是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把握。
“长姐有孕在身,等到年后就要生产。”温廷道,“你既然有这么心意,不如送一些孩童能用的东西。”
邱箫年喜道:“那真是恭喜了,说起来殿下马上也要做舅舅了呢。”
说到这里,温廷其实有些烦心。
因为他的小侄子都要出生了,某个人居然还没有回来的动静。
之前兄长比他还要激动万分,恨不得帮未出世的侄子侄女,把他们未来十年都能用到的东西,全都备好,加上四姐的怂恿,连他都身不由己地买了一堆东西。
……甚至现在也还想接着买。
结果那人却要缺席?
“说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恪王殿下他?”邱箫年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忍不住问道。
他心里实在诧异,在顺宁郡王身边伴读,自然是知道一个内幕的。
“本王不知道。”温廷咬了咬牙。
他前段时间送出去的信,也没看到回音。
难道这一次皇兄连年都不回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