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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立刻行礼称是,在长公主的转圜下,又都状若无事地继续宴会了,一个个优雅端庄,仿佛刚刚那些满身出冷汗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温西瑶也抓住时机,甜甜地上前,和长公主撒娇,要看梅园里供养的最好看的名菊,几个受长公主喜爱的贵女,也围了上来说些好话,插科打诨,气氛才又变得融洽起来。
宫人们呈上了一株株娇养得甚好的秋菊。一名绿衣女子,从宫人们两侧之间走了出来,俯身行礼,朗声为诸位夫人介绍起每一株菊花的来历,和名字的含义,以及其特别之处。
南枝拈起一瓣风裳水佩,只见绿蕊盈盈,可怜可爱,颜色晕染渐变,上面尤有清露晶莹,轻轻一嗅,沁人心脾。
绿衣女子在宫人的指引下,侍立到了一盆麻姑献瑞的旁边,静等夫人们的吩咐。她的表情沉静,落落大方,并不因为出现在这么多贵人面前而惊慌失措。只是在看到小公主观赏绿菊的侧脸时,目光凝起,微微失神。
她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心头涌上千头万绪。
原来那位阿枝姑娘,就是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名声赫赫的嘉元公主。
下一瞬,她又立刻垂下眼睛,似乎生怕被故人认出来,动作里敛着隐晦的难堪之感。
自己那个时候,竟然以为对方是恪王爷的姬妾,没想到却是……难怪她那个时候对她的猜测十分不喜呢。
虽然不是陛下亲生,但也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作为王女皇孙长大的天潢贵胄,和以色侍人的姬妾,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更不必提,恪王爷对她的心意,都成了京城里人人皆知的谈资了。无论别人抱着什么样的态度看待此事,但都不会否认王爷的情意真心。王爷为了这个妹妹,连陛下和皇后都敢忤逆,又怎么会只是好人家的颜色呢?
她的心里有一些酸涩,又有些释然。
正是百感交集,却见一双金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叶姑娘?”
叶池嫣抬起头来,几乎被对方的珠光宝气闪了眼睛:“……民女参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南枝温声道,“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
叶池嫣涨红了脸:“民女那时有眼无珠,言语之间冒犯了殿下。幸而殿下大度,没有计较。”
“小事,那时本就是我刻意隐瞒身份,怪不得你。”南枝倒是心平气和,“一别多年,叶姑娘在京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多谢公主惦记,民女过得很好。”叶池嫣真心实意道。
虽然一开始有不长眼的人来欺负她,但是多亏了邵小爷,她的日子安生不少。后来经邵小爷的介绍,她被长公主知道了,便开始替公主殿下伺候培养名花名草。有了长公主的照拂,就更没有人冒犯了。
自然不能和以前做大小姐的日子相提并论,每日天还没亮,叶池嫣就要被迫起床。梅园占地不小,要打理这么大的园子,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她都必须亲身料理。原本一双白皙细腻的手,如今都已经全是老茧,和一层一层愈合又磨裂的伤口,哪里看得出半点往日养尊处优的痕迹?
“本公主听说,叶姑娘把自己在京城里经营的银两,除了必要的,都捐给护国寺了?”
叶池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父犯下大罪,民女无可赎罪,只能请护国寺,为丹州那些惨死的百姓诵经超度了。”
她倒是也有心捐去丹州,但是其间没有什么让她放心方便的渠道,动作大了,还容易给自己招来祸患。原本想给邵霁,他却不肯收,说感谢她给自己的那些讯息,会替她出一笔钱作为回报,让她把银子收回去。
既是如此,不如捐给护国寺。
南枝颔首:“姑娘眼明心亮,是知大义,克己身的人。丹州如今恢复得很好,不亚于永定堤水患之前,姑娘可以放心了。”
邱筝年写给她的信,以及来自东陵那几座悦己阁分铺的消息,都彰显了丹州如今得欣欣向荣。听说杨经栩去丹州短短一两年,就做下了许多大事,确实是个人才。
叶池嫣闻言,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您特意告诉民女这些事。”
心里残留的那一点不甘和酸涩,在小公主坦荡的目光下,显得那样可耻卑劣。
“本公主也要多谢你打理好梅园。”南枝道,“说起来,它现在也算是京城里留存的物事里,难得能让我寄托怀望先人的了。”
诸位夫人看似言笑晏晏,其实都在悄悄把注意力放在嘉元公主身上,见她突然走到那个梅园花奴面前,轻声细语说了许多话,忍不住都竖起耳朵听。
公主居然认识那个罪奴?还和对方叙旧一般说了这么长时间?
一时间心情都很复杂。
这位公主对着她们这些命妇倒是不给半点面子,连豫郡王妃这样的长辈,都差点气昏过去,反而是对着一个罪臣孤女,如此好声好气?难道她们还不如这个花奴体面吗?
如今听到公主朗声说到“怀望先人”,更是心头一动,彼此之间对望一眼,眼神暗流汹涌。
果不其然,一道年轻的女声适时地插了进来。
“咦?倒是宝蝉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这梅园,和天家有什么渊源,竟然值得公主殿下怀望?”
承恩侯夫人闻言,脸色一变,对着夏宝蝉做了一个颜色。
这个死丫头,有她什么事吗?跑出来插嘴!以为自己攀上了皇后母家,就高枕无忧了?
夏宝蝉的身旁,一身月白华裳的平蒹儿,似乎有些尴尬地拉住了未来嫂子,给她使了个眼色,仿佛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宝蝉不可妄言,这是公主殿下的私事,岂能随意打听呢?”
言下之意,仿佛是夏宝蝉的失言,触到了什么南枝不愿意别人直言的痛处似的。
南枝瞥了她一眼:“平小姐这话很是有趣,夏小姐问就问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我是什么睚眦必报、容不得人的小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