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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萤火明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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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客人们都如自己希望得那样安分起来,南枝心中满意。

她走到昌怡公主的身边落座。

只见长公主的面前放着一座茶炉,待到紫泥炉中的水初沸之时,长公主便捏起一小把盐进去,待茶盖边沿涌珠连泉,又优雅地掀起广袖,翘起拇指,用茶匙轻搅,另一手捏起茶叶一洒。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被她不疾不徐地做出来,犹如一张意态自在的画卷。

“尝尝?”长公主对南枝使了个眼色。

滚过了三滚,花茶烹好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斟上了一杯,递给南枝。只见碧莹莹的茶水上,浮蕊溢香,轻啜一口,口齿生香。南枝忍不住赞叹:“好茶!姑母好手艺。”

“只可惜这水还是不够好。”长公主挑了挑眉,“如果用的是潆雪池的水,还会更香。”

她的语气似乎有一些怀念:“只可惜……”

再也喝不到了。

潆雪池是当年明璋太子新婚的时候,为妻子在别庄辟的一处玉台池,引得是顶纯顶湛的山泉积雪,后来都随着东宫禁闭而变成了废墟。

“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南枝道,“能做的也唯有珍惜眼前事物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更好的,尚且可以将就。”昌怡公主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可是已经见过了太阳,又怎么能忍受萤火之微呢?”

南枝:“但若是连这萤火都没有了,岂不是只剩下了彻底的黑暗?”

长公主执起自己手里那一盏茶,浅浅尝了一口,便将胳膊一斜,把剩下的全部倾入了废池里。

明灯在侧,萤火弃之不惜,她心道,却没有说出口。

南枝蹙眉望着她的动作,心里叹息。

一个人行事总有其目的。昌怡长公主已经拥有了作为公主最顶级的荣耀,她如此涉险行事,筹谋多年,就是为了把持温祐这个傀儡吗?她要做什么,垂帘听政?

可是如今温禧已经登基,又有好几个儿子,怎么也轮不到温祐这个小儿成事了,长公主为什么还不收手?

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能做得比温禧和温越都好?唯有她才能实现明璋太子未完成的大业?

未免太过自负了。

别的不说,温祐岂有半点明君之相?又岂会心甘情愿做她的棋子?前朝诸人,又怎么会对她信服?就算她有东靖军在手,郑国公府愿意陪她做乱臣贼子,那西宁军和北定军又岂会坐视不管?

到时候朝局动荡,好不容易恢复的民生,怕不是又会变成绍永年间一般,这难道是明璋太子想看到的吗?

“无论如何,今日多谢您了。”

若不是昌怡公主设宴造势又帮衬,即使她也能安下京城这些人,到底还是要麻烦一些,不能像今日这样一鼓作气。

“就当是本宫还礼吧。”昌怡长公主无甚所谓地执起茶匙,拨了拨茶碟里的一捧新花。

还礼?南枝这下倒是有些不解。

“谢谢你替本宫保下了那个丫头的性命。”昌怡长公主笑了笑。

若是只有温越,留珠的性命断不会留。如今她的功夫虽然废得差不多了,但起码性命还在。自己到底养了她十几年,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南枝的眼角一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现在如何?”

“不怎么好呢。”昌怡长公主道,“谁让那小子的人下了那么重的手呢?她现在的痛苦,或许比死了更难受?好在除了功夫,还有别的用处。说起来你倒是关心她?”

“她毕竟也伺候了我一年。”南枝叹了口气。

那个女孩和点墨着实有些像,无论的性情还是出身。她承认自己那个时候,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她警惕之下不掩亲近。但是那么多日子同塌而眠,并肩作战,真要了她的命,还是不忍的。

姚九思说得对,她有时候还是太心软。大抵是在丹州亲眼目睹了太过死亡,下意识对生命愈发敬畏,不敢视为草芥。

一个宫人端着玛瑙的果盘,膝行到了姑侄二人的面前,低着头不说话,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南枝拈起一瓣蜜桔,眼睛扫过宫人的手臂,滞了一瞬,又很快状若无事地移开了。

“你要见见她吗?”长公主道。

南枝咬下蜜桔,目光移向了亭外正兴高采烈地拉着叶池嫣询问花卉的温西瑶身上,声音淡淡:“还是不必了。”

有什么可见的呢?

行雷虽然饶了她的性命,但也废了她的武功,甚至断了她的一条胳膊。是恩是仇,实在是一笔糊涂账。就让这笔糊涂账,和在西边同行的时光一起,化为齑粉吧。

那宫人沉默地听着,片刻垂着头又膝行着退了下去。

温西瑶反而成了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真心纯粹的赏花人,脸上甚至因为兴奋高兴,浮上了一层薄粉。

她正在思索面前两盆花,选哪一种更好,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讨厌的声音:“四公主喜欢这株固水绿英?”

她的笑容立刻垮了。

平蒹儿扫了一眼那花和敛眉观心的叶池嫣,浅笑道:“只可惜这一株的品相还是不够好,公主若是喜欢,我兄长倒是有些门路,可以寻到养得更顶级的固水绿英。”

温西瑶:“……”

我问你了吗?

她不露痕迹地撇了撇嘴:“不必了。”

平蒹儿讶然:“公主难不成就想买下这个,送给姑母吗?”

温西瑶蹙眉:“谁说我是想带回去送母后了?”

“……原来是蒹儿误会了。”平蒹儿柔声道,“蒹儿原本就想着,这次梅园宴,若是有不错的绿菊,带回去孝敬姑母,才不负她平日对蒹儿的照顾。故而看到公主挑选,便也以己度人了。”

她笑了笑:“原来公主并没有这个打算。”

“平蒹儿,你几个意思啊?”温西瑶面无表情道,“想说本公主没有你孝敬母后?”

“怎么会呢?蒹儿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平蒹儿睁大了无辜的眼睛,语气甚是委屈,“我只是好意关心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