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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误上贼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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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堂屋

按理说苏大人把少爷的功课全部托付给了少奶奶,那大少奶奶就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才是。

可人这一生从来事与愿违,世上哪有什么心想事遂?

自从目睹了亲爹竖着进门来、横着抬出去,苏旭还没来得及平复帝师也能让儿子气成茄子样儿的震撼,刚回过头,他就见不成器的柳溶月干脆躺地上了。

当时的苏旭气得浑身栗抖、体似筛糠,他咬牙切齿:“柳溶月!你给我站起来!”

柳溶月用力摇头:“我不!就不!站起来也是让你欺负!我……我干脆躺着算了!”

平心而论,人家柳溶月真不是一开头儿就躺地上的。

这个不幸的人儿是瞪眼儿看着苏旭左手拿书、右手持棍、背后逆光、身成剪影、还声声狞笑地向自己逼近,才悲苦地承认了自己无法与强大的命运抗争。

她不是没有挣扎过啊。她是真腿软站不起来了!

人说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柳溶月支了三支,摇了三摇,当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支棱起来之后,她就想开了,她就看透了,她就大彻大悟了!她就干脆躺地上了!

摊牌了!不念了!爱咋咋地!你爸爸都让我气晕过去了!我豁出去了!我在后妈身边儿混那么多年我都活着呢,我还在乎你?!

斯文了小半辈子的苏旭此刻气得发疯!他脸皮抽动、手指颤抖,花团锦绣的新房之中渐渐弥漫出森森杀气……

花猫元宝背毛炸起,“嗷”然有声地蹿到了柳溶月怀里;小狗八斗夹着尾巴躲到了墙角,凑到公子身边。

柳溶月左手抱着元宝,右手搂着八斗,活脱戏台上遇人不淑的秦氏香莲,左手拉着冬哥,右手拽着春妹,一人二畜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猫喵喵,狗呜呜,少爷跪在地上哭:“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们仨!”

少奶奶低声吼叫:“你以为我不敢?!”

彼时,苏旭头晕、苏旭眼花、苏旭浑身酸软、苏旭气得肚子生疼!

眼看屋里要出大事儿,诗素喊来歌玲用力拉着少奶奶,翠书叫着丹画拼命把大少爷往起拽,不多时就将东苑的丫鬟婆子全部聚齐!大伙儿又是说、又是劝,央着求着,好话说尽。只盼能哄了对儿怨偶忍过年再杀人,好歹成全使唤人把节礼领下来。

哪怕大伙儿开春儿就不干了呢,也好结个整工钱。

正在纷乱当中,大家就见高举戒尺的少奶奶忽而脸色古怪地停在了当场,她微微垂头,似是察觉自己身上有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诗素她们顺着少奶奶的眼神向下看去:只见她青莲紫色的裙子上……染了一片绛色血污……

柳溶月举头向上,有些心虚地小声咕哝:“我忘记对你说了……咱那个该来了……”

闻听此言,苏旭不胜骇异地盯着裙上晕出的血渍,脸色变得异样惨白。虽然他曾在医书上读过这等女子的癸水之事,可是如今亲身体验……

啊!啊!啊!!!

苏旭就觉得浑身上下全部血液都从身体某处缓缓淌出,经血温热黏腻,内衣濡湿不适,小腹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冷痛难过。苏旭单手捂口,万般恐惧地踉跄后退,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就要蹦出腔子,整个人都是酥软无力。他抬起头来,就见满屋的丫鬟婆子都用无比怪异的目光盯视着自己,一时羞臊、疼痛与不适齐齐涌来。

莫名其妙的委屈铺天盖地,苏旭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

屋内丫鬟婆子,连带柳溶月,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奶奶先是捂脸,然后啜泣,最后干脆一溜小碎步、内八字儿狂奔回了卧房。

其实除了离苏旭最近的柳溶月和几个贴身丫鬟之外,卧房内并没有多少人留心到大少奶奶裙子脏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少奶奶怎么了?”

“她都这么厉害了她还哭!”

“这是打人打累了?还有天理吗?”

一众仆人对面儿摇头,然后大家一起把目光移到怂了吧唧的大少爷身上。

柳溶月在翠书搀扶下费劲地站了起来,她满脸心累地朝大家摆手开解:“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的事儿吧,我没跟你们少奶奶交代明白……唉……跟他过日子……我可操大心了……”说到这里,她朝诗素努努嘴。

诗素陡然明白了过来,溜入内室去帮少奶奶收拾更衣去了。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打滚半天的柳溶月拍了拍身上锦袍,对着丫鬟婆子强挽尊严:“散了吧,没事儿了,我起码今天不跟少奶奶拼命了。啊?你说少奶奶跟我拼命怎么办?唉,那我不会跑么?什么?你问刚才是谁跪地上站不起来的?是……要不然你先给我出去!”

打发走了丫鬟婆子,堂屋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回想这一天过得鸡飞狗跳,柳溶月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日子啊,实在是太难了。

她慢慢地走到门口,仰面望天:朔月将至、天光不明。

柳溶月回想她嫁来苏府这些日日夜夜,惊心动魄远超过往多年的寂寥春闺。虽然屡有毛骨悚然之事,可细细想来,居然也颇多新鲜有趣之处。譬如今日她装疯卖傻,把当朝一品皇帝老师气得晕倒当场,以前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想到这里,柳溶月不禁翘了嘴角。

循规蹈矩了十八年的深闺小姐,今天终于释放了她天性中的些许顽皮活泼。这在柳溶月不长的人生中,无疑是难能可贵的珍稀经验。

看看夜色将深,柳溶月想:也许我该去和苏旭好好说说,我自幼生长在二门之内,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一无所知。我都十八岁了,现在学习未免太晚,这官……还是辞了吧……

思一及此,柳溶月扭身回屋,她边走边想:已经过了这好一会儿,他应该已经换好裙子了吧?刚才看他的样子,仿佛吓坏了,我得哄他一哄,告诉他这没关系的。

挑开桃红绣帘,转过牡丹锦屏,迎着扑面暖风,鼻端香气阵阵。

柳溶月迈步走进卧房,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此刻的苏旭头戴厚重抹额,身穿敦实棉袄,半歪在床上,左右用软枕拥住,十来斤重的双层棉被子盖在身上。

翠书和丹画捧着四物汤;诗素与歌玲端着药匣子。

大少奶奶脸色惨白,气息绵软,单手捂着小腹,不住低声呻吟,不知道的还当他在坐月子呢。

柳溶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偷偷将诗素点手唤来,小心翼翼地问:“他血崩了?”

诗素摇头叹息:“没有!哪儿的事儿啊?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晕血。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一块儿染了红的亵衣,‘咣当’就倒地上了。我们四个人一块儿使劲儿才把他拽起来的。”说着,她一努嘴儿:“这不是么?扶起来之后就卧床不起了。”

柳溶月目瞪口呆:“啊?他怎地如此没用?”

诗素推了柳溶月一把,强忍好笑:“你去哄哄他吧,好歹这是人家头一回,要不然这几天他能把自己吓死。”

柳溶月傲娇翻了个白眼。

碍着这里人多,有话说不出口。她挥了挥手,示意丫头们退下。出门的时候,翠书、丹画皆以莫名敬重的眼神看着少爷,那意思:这会儿敢让我们走?您真不怕她把您拍死啊?

坐在床边给少奶奶擦汗的歌玲尤其不放心:“少爷,我们小姐月事从来不曾如此虚弱不适,今夜让我留下陪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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