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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玉贞公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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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一咬牙、一跺脚:“我来!”

按理说,苏旭是不会接生的。可巧前年翠书的嫂子小产崩漏,求他看病。苏旭是个认真之人,经由此症,他曾经认真研读过几篇妇科典籍。当时看书偷偷摸摸,也是他好奇产育之事究竟如何?谁知道艺多不压身!这都用得上!

一经接手,苏旭狐疑更甚!怪不得出这么多血,公主腹中的孩子显然不是瓜熟蒂落,看情形竟是被强打下来的!

他扭头急问:“公主这两天吃了什么药?快把方子拿给我!”

宫娥见这位女医居然知道找药方子,显是高明!她们手忙脚乱地递过药方!

苏旭展开一看,无非: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最最要紧的是里头还有芒硝、水银!

苏旭倒吸一口凉气,他脱口而出:“这虎狼之药也是能用的么?”

他点手叫来个宫女,匆匆写下药方,然给她赶紧去捡凝血提气的药来。

公主这边儿发动更紧,苏旭连忙施上银针,替她止血。

也不知忙了多少时光,苏旭终于双手鲜血地接了个尚未足月男婴出来。

婴儿生下来的时候羸弱异常,微微颤抖,可他终是太小、哭也不会,哆嗦不几下儿便再没了声息。苏旭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婴儿皮薄如纸,身子都是凉的,苏旭下意识将他搂在怀里,他下意识地想将这小小婴孩焐热了!苏旭见不得无辜人死!

一边儿服侍的宫女伸出手来,示意苏旭把婴儿交给自己。她们已经预备好了个精致的篮子、里面有小镐小铲,显然是要将孩子端出去埋了。

苏旭搂着孩子,陡然惊恐后退。

他知道这孩子活不成的,他太小了,还没长全心肺。可只要他还在蠕蠕而动,他就不能放手!他是条性命啊!她们怎能这么对他?!

看苏旭如此痛心地抱着孩子,公主的眼圈陡然一红,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娘子,你是个善心的人……”

神色严峻的宫女擦把热泪,她拿着一个襁褓,低声对苏旭劝说:“交给我吧,他已去了。”

苏旭垂头细看,怀中婴儿果然已经断气。

他略微踟蹰,将婴儿慢慢地交给了宫女。他的手势很轻,似是唯恐碰痛了那孩子。

严峻宫女深深看了苏旭一眼,然后匆匆抱着死婴去了。

料理好了屋里的事,喝下汤剂的公主脸色上隐约有了血色。

经过苏旭诊脉,玉贞公主虽然产后虚弱,可是性命无忧,只要静养就会康复。他思忖许久,又开了调养补身的方子,交给那个圆脸宫女安排。

做完了这一切,公主并没有放他离去的意思。

看着战战兢兢的苏旭,公主闲闲甩出一句话儿:“这位女医啊,你也诊断了这么长时候,依你说本宫这孀居多年之人,得的是什么病啊?”

苏旭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好你皇上一家子!你们这卸磨杀驴,念完经打和尚!你什么病你有脸问我了?!

想是这么想,话不能这么说,谁让人家爸爸是皇上呢?爹大一级压死人,就恨咱爹不成钢!

苏旭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强行镇定了心绪。

他低眉顺眼地恭敬胡扯:“公主想来是为先帝过世,胸中积郁太过,导致气血不调,又经长途奔波劳苦、用药不合,所以气亏血下,陈年旧疾,归总发作。”

玉贞公主似是恍然大悟:“竟是如此么?”

苏旭亏心点头:“正是如此。”

一边儿服侍的圆脸宫女看出苏旭胆小害怕,连忙帮他说话:“正是正是!女医将公主的症候说得丁点儿不错!只是不知公主今日发作已了,后续还要如何治疗?”

苏旭略微思忖,真心回复:“公主路上所用之药实在太过刚猛。现在您身子虚亏,需要温补调养。想来公主回朝,诸事繁巨,倒不如在宛平安静休息几日,等稍微康复再行回朝,也免得落下病根。”

公主垂头想想,再看看自己尚未复原的身形,她黯然点头。

苏旭刚刚松了口气,忽听公主冷冷询问:“不知这位女医姓字名谁?哪里人氏啊?”

苏旭连忙叩头回话:“公主!小女子姓柳名溶月!我是宛平县令苏旭的妻子!我爹是两淮盐运使柳智远,我公公是先帝师傅苏尚书,我婆婆是一品诰命,我妹妹是秦王侧妃!皇帝陛下前两天刚赏赐了我一块‘贤良淑德’的大金匾,怹老人家就是表彰我不爱多说话嘴好严!他……他们都知道我来给您问诊了!”

公主闭目听了苏旭这一车的话,不禁哑然:“失敬失敬!原来是嘴严的苏夫人。”说到这里,公主脸色一沉:“他们都知道你来给我问诊。‘他们’是谁?你是说皇帝和秦王都知道你今晚来给我看病?”

苏旭自己知道说错了话,摇头犹如拨浪鼓:“这等小事,如何会劳动了贵人知道?‘他们’……‘他们’自然是说抬轿的小厮和您的门房。”

想了又想,苏旭一咬牙关:“不瞒公主说,宛平县的女医都让秦王召去伺候王妃坐月子了。我这也是急夫君之难,所以自告奋勇。别说皇帝和秦王,我这回来给您看病就是我丈夫也不知道的!公主,这回给您看病,好与不好,都是小女子强要出头,与我家人无涉,求公主开恩,万事止我一身。”

苏旭说完这话,眼圈已经通红。他暗自寻思:爹,娘,那道士算得对啊,大概其我是该不得好死。我死我认了,以后让柳溶月好好伺候你二位养老送终吧。哎,柳溶月……老子这几个月对你非打即骂,对不起你。可是生死关头,哥终究挺够意思!虽然你把我推下火坑,我可没把你招出来!我死之后你定然去找你那表哥你侬我侬,分桃断袖!你就对不起我吧!你……你看我会不会显灵诈尸!

想到这里,苏旭心中委屈,泪眼朦胧。

玉贞公主有些稀奇:“你哭什么啊?”

苏旭声音哽咽地说了实话:“公主……我冤啊……我刚从婆家亲身背回来四十斤陪嫁,我累得臭死,还一个子儿没花呢……”

那圆脸宫女听了这话不禁掩口偷笑,她扶着公主靠得更舒坦了些,这才轻声劝道:“公主一路奔波,积劳成疾,在家门口养几天病,精精神神地回去面圣才是道理。反正有了这个高明女医,不如就着落她为您悉心调理几日,也省得再换大夫,不知病情究竟。”

她还朝苏旭眨眨眼睛,意思要他放心,公主是不会取你性命的。

这圆脸宫女心肠挺好,看公主不说话,她继续劝说:“苏娘子既是自告奋勇而来,料想家中不知她去了哪里。要是寻闹起来,反而不美。公主倘若身子还好,不如早早歇息,让娘子回家告知一趟。明儿再来服侍诊脉。”

玉贞公主垂头细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也罢了。你今日暂且回家休息。天明午后,你再来我这里伺候。”公主沉沉看向苏旭:“陛下既然褒奖你言语谨慎,我盼娘子此生不改。”

苏旭如蒙特赦,连忙叩首谢恩。

当苏旭坐着小轿回到宛平内宅时,他才惊觉自己这一身衣裳已经被冷汗打透。

踉踉跄跄地从轿上下来,天光已近至暗子时,此刻万籁俱寂,想来众生睡熟。

苏旭有些虚脱地抬起头,就见内宅堂屋大门洞开,满脸急切的柳溶月朝自己狂奔过来,她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连珠炮似地问:“你怎么才回来啊?累不累?可饿坏了?哎呀,手这么凉!羲和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苏旭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字字都在自己身上,丝毫无涉公主的病情,显然还是没拿官位前程往心里去的孩子气想头儿。

可他今日听了她孩子气的想头儿,忽而心头好暖!

他任凭自己疲惫地靠在她的身上,他放肆地嗅着她身上甜甜软软的味道。

良久,苏旭闭目长叹:“有你这几句话,我也不枉了……”

柳溶月这才想起来:“公主什么病啊?”

苏旭看了柳溶月半晌,低头一笑,他声音懒懒:“还能是什么病?自然是旅途奔波,旧疾忽起。”

想人生在世:不知,是福气;肯瞒,是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