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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本能战栗,脚下后退半步,却又止住了。
双手流脓的疼痛,让她此刻心底的怨恨,胜过了对宁清窈的惧怕。
她梗着脖子便呛道:“难道不是吗,宁姑娘要这样对待绣衣厂的功臣吗?你如此行事,以后谁会为你做事?莫不是要寒了我们所有人的心!”
绣娘们面面相觑,都垂着脑袋不说话。
宁清窈蓦然一笑,再度重复她的话:“功臣……真是好大的功臣,只可惜,你不是我花颜楼的功臣,而是隔壁娇容楼的!你既如此属意娇容楼,我怎好再留你呢?”
在场绣娘皆是大惊,她们这些雇佣工,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东家,若闹大脏了自己口碑,往后便再难找活计了。
苏珊抖动着唇,强撑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分明是嫌弃我生病,又怕动摇人心,便要编出一个谎话,你这是在污蔑我!”
她仗着宁清窈没证据,当众颠倒黑白,宛如泼妇般胡搅蛮缠。
宁清窈冷笑:“你做事确实很小心,但我并非一直没察觉。花颜楼润肤露配方与衣裳设计图纸屡屡泄露,被娇容楼捷足先登,我便起了疑心,故意在莲花香露的配方上涂抹无色无味的毒药,但凡偷取触碰者,便被腐蚀流脓。”
“你既然已经意识到手上流脓是我的手笔,那便该知道是那配方涂了毒,只要请大夫来看看你手上症状,是否与那毒对上,便能暴露你偷了配方的事实!”
她步步逼近,语气由温和变得凌厉,苏珊步步后退,脸色苍白如纸,流脓的手指不停颤抖!
宁清窈话语没停,玉质的温婉嗓音里,满是淬冰寒意:“我从前敬你是绣厂最好的绣娘,确实对你多有尊重和信任,但若说你有多好嘛……苏珊,你还差得远!如今你成叛徒,我不欲捧你,你又算什么?”
苏珊浑身哆嗦如筛糠,如坠深渊,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戳穿,既羞耻又恐惧、慌乱,但凡想到日后再也握不住绣花针,那她还怎么赚钱养家?光靠她那个赌鬼丈夫?怎么可能!对了, 还有儿子的学业问题……
一瞬间,苏珊双膝颤颤,在现实压力下,竟选择下跪:“宁老板我错了,你、你你再给我一个改过自新、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以后一定忠心,给你好好办事……”
“花颜楼既能捧你,也能毁你,我既能栽培你,也能栽培其他人。没有我的栽培,你只是个稍有资质的绣娘而已,比你好的一抓一大把!”宁清窈面容越发冷凝,丝毫不留情,“别再浪费我的时间,滚出去。”
春羽将早早准备的解约契纸丢在苏珊身上,同样不客气道:“也就是我们家姑娘大度,你儿子还小正在读书,便不绑你到官府留案底,但你若再敢惹事,别怪我们彻底翻脸!滚!”
跪地的苏珊希望破灭,哭着闹着吵着去抓宁清窈袍摆,苦苦哀求:“宁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一旁管事却机灵地使了眼色,让人将她直接给拖出去了。
中庭寂静一片,绣娘们个个绷紧心弦,噤若寒蝉。
宁清窈坐回石椅,缓和了脸色, 抿口茶后道:“她的事情,我不会迁怒任何人,但若再出现叛徒”
她紧紧盯着两排绣娘,声含厉色:“我不仅会移交官府让你们落了案底,还要你们在京城彻底待不下去,可明白?”
“明白!”绣娘们齐齐应声,不敢有丝毫异心。
宁清窈神情微缓,眉眼恢复平和:“好了,苏珊在绣衣厂这样久,我想你们学得也差不多,前几日得赏的人,便先顶上她的位置。”
话语间,春羽将设计图交给三位绣娘。
“你们且先看看,尽快给我出样品,莫要再生事端。”
三人连连应是,捧着绣图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差错。
宁清窈一杯茶在此时见底,便道:“劳烦管事也多费心盯一盯,今日我便先回去了,若有什么,记得及时来报。”
“明白,东家只管放心!”
管事连忙应着,恭敬地将人送出了门,回过身时,眼神也变得锋利。
这样好的差事,可不能再出什么错。
苏珊被丢到绣厂附近的阴湿小巷里,她又哭又闹、骂骂咧咧地爬出来,满身都是污泥和尘埃,狼狈至极。
她跑回绣厂,大门紧闭,无人理会她的叫喊,便又跑去了娇容楼。
宋薇希厌恶地扫过她双手脓疮,已不掩饰真实态度:“让我收留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没藏好尾巴,导致事情败露连累娇容楼,我没去找你麻烦,便已经是心慈,你竟还有脸主动登门?”
“宋小姐,我虽不能再偷花颜楼的图纸,但我有手艺啊!”苏珊焦急道,“从前花颜楼的衣裳,都是我先出样品,再组织绣娘做的,只要有了我的手艺,娇容楼便不怕没有好货。”
宋薇希嗤笑,话都懒得说。
她这样一双手,还能绣什么?
用帕子掩住口鼻,宋薇希向白玉示意后,便多余一眼都不想看苏珊。
白玉领会她的意思,缠着纱布的手提住苏珊后颈,眼里有怒火闪过。
若不是这蠢货取来掺毒的配方,她的手又怎么会起疹子,如今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不说,还那样丑。
白玉早就想要发泄了。
她扯着苏珊衣领,不顾她哀嚎,粗暴地把人丢在外,冰冷道:“你办事不力,此前答应的宅子,小姐便收回来了,你儿子读书的费用,你也自己看着办吧,往后别出现在我们视线里!”
苏珊眼里闪过惶惶之色,忙冲过去抱住白玉的大腿,哭嚷道:“罚我什么都行,唯独我儿子……求你们帮帮他进书院,他可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
白玉一脚将她踹开,又猛补了几脚,啐道:“就你这货色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国之栋梁,真是贻笑大方。”
她又不解气地踹了一脚,凶狠道:“滚远点,晦气的脏东西!”
说罢,便将门“嘭”一声甩上了。
若不是宋薇希怕闹大了不许下狠手,她早就把人给解决了,竟害得她一双手如此难看。
苏珊在外用力砸门,边砸边哭,边哭边骂,口中什么话都有。
最后摊倒在地,心中犹自咒骂着宁清窈和宋薇希,满脸凄凄。
好不容易将儿子送进白鹿书院,每月五十两的费用,若照此前和宋薇希说好,完全是够用的,可现在……
想到儿子,她便又忍不住哭出声,最后是被人套了麻袋,不知道扔什么地方去了。
娇容楼一连数日不曾开张,不知在憋着什么。
宁清窈近日无暇理会娇容楼,不仅是因花颜楼新一轮的火爆,更因渐渐泛滥的假钞。
她正凝神翻动着账册,一道臃肿身影便扭到面前,抛下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嗓音尖尖:“宁老板,你家最新的胭脂套装,帮我仔细打包起来,我用着很是喜欢。”
宁清窈扬起营业化笑容,抬眸见是常客戚五娘,笑意便更热切几分:“原来是五娘,五娘这月光顾小店数次,不如我……”
正欲向她推荐专属搭配,宁清窈唇角笑意却忽一顿,捏着银票的手不自觉摩挲了一下,隐约有些不对劲。
趁人不注意时,宁清窈拿起桌上的南金宝石,浅淡光晕照在银票上头,本该出现在上面的微雕字号和年号,却消失了踪影。
这又是一张假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