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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才问到了。”
暮色昏黄时,魏禧材捧着拂尘回来,躬身入殿回禀道:“这几日皇上皆在碧落殿用膳,奴才又追着问了问,大概三日能有两日在碧落殿。”
萧妍与陈诗语互换了个眼色,看似随口问道:“莫不是御膳房不尽心?”
魏禧材接着道:“起因是有几日沈嫔娘娘总是带着饭菜和大皇子去紫宸殿,说是大皇子想念皇上,所以才带去。
皇上担心天寒,冻坏了大皇子,便常去碧落殿用膳,有时是晚膳,有时是午膳。”
陈诗语蹙眉,放下手中的牛乳糕,随手拂去了裙摆上的褶皱,“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同皇后娘娘说。”
毋越迟疑着看向萧妍,见萧妍点头,才带着众人退下。
殿门关上一瞬,沈诗语便急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怀疑沈嫔?”
“你可知本宫怀疑什么?”萧妍眸色凝重,双唇紧紧闭着。
两人对视着,心下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
一连降雪数日,梅园中的梅花相继开了。
陈诗语折了许多红梅带回沁阳宫插瓶,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午膳时,带着溪悦、红梅和大大小小五六个食盒,去了紫宸殿。
“皇上要去哪儿啊?”
紫宸殿门口,陈诗语正好撞上景离的仪仗,安德善恭敬上前,福礼道:“回湘妃娘娘,皇上准备起驾去碧落殿用午膳。”
正说着,景离穿着玄色大氅踏出了门来,见陈诗语和溪悦,欣然道:“天气这般冷,怎么带着溪悦来了?”
陈诗语轻笑一声, 语调明快,“臣妾有轿辇可乘,轿辇中暖炉烘着,不冷的。”
说着,陈诗语拿过绘影手中的红梅,“臣妾今日一早去梅园,见梅花已经开好了,便折了几支,想着午膳时带来给皇上瞧瞧。”
陈诗语身穿一袭素色衣裳,脸颊教冬风吹得泛红,怀抱着红梅,佯装不悦瘪嘴道:“这些日子听闻皇上时常去碧落殿用膳,怕不是将臣妾和溪悦都忘了去?”
景离将溪悦一把抱过来,一瞥时,正见陈诗语莞尔垂眸,将头迈进红梅中细细嗅着梅香,再抬起头时,笑颜如花,明媚灿烂。
心底不禁动容,回头朝安德善道:“去碧落殿传个话,朕今日在紫宸殿用膳,晚些时候再去看景烨。”
“何必安公公亲自去,让绘影去便是了。”说着,陈诗语眸光沉沉,看向绘影。
绘影会意后,便福礼退下了。
凤仪宫里,萧妍穿戴好,毋越入殿为萧妍簪上珠翠,低声道:“方才绘影来过了,紫宸殿那边已经将皇上留下了。”
“那便走吧。”萧妍起身,将绛紫色的氅衣披上,怀抱着汤婆子上了轿辇。
碧落殿内,沈玉蓉哄睡了景烨,褪去护甲的手轻轻抚摸着景烨粉嫩的脸颊和额发,光是坐在床榻边看着他,都觉得幸福。
宫门外传来声音,沈玉蓉敛正心神,笑意盈盈便往外迎接。
见来人是萧妍,沈玉蓉脸上层层叠叠的笑意僵了僵,“臣妾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萧妍和煦地笑着,伸出被汤婆子烘地暖暖的手,将沈玉蓉扶起,沈玉蓉吞了一口口水,笑着问道:“皇后娘娘来碧落殿用午膳怎么不叫人提前通报一声,臣妾也好提前做些娘娘爱吃的。”
萧妍与沈玉蓉一齐进了殿中,温声道:“无妨,本宫正碰上绘影要来碧落殿,问了才知道是湘妃带着溪悦去了紫宸殿中,皇上便不能来看景烨了,想着你做好的饭菜若是无人享用岂不浪费,这便来了。”
沈玉蓉听见湘妃的名字,知道萧妍与陈诗语之间的关系,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沈嫔这是不欢迎本宫?”见沈玉蓉愣住,萧妍轻声问道。
沈玉蓉笑了笑:“怎会。”
看着沈玉蓉牵强的笑意,萧妍更笃定了心中所想,眸底划过一丝明厉,朝众人道:“不用跟进来了,本宫与沈嫔用膳,无需伺候。”
“是。”
魏禧材殿外将门关上,殿内只剩下萧妍和沈玉蓉。
满桌的饭菜看着香甜可口,沈玉蓉服侍萧妍褪去氅衣,明黄色的凤袍给殿内添上了一抹亮色。
萧妍敛衽坐下,环视着盘里的饭菜,“今日炖的是人参鸡汤?”
“是,”沈玉蓉将萧妍的氅衣理好,立在萧妍身边,说着便挽起袖子要给萧妍添碗热汤。
萧妍拿起筷子,在白瓷双耳汤盅里翻看着,捞出两片嫩绿的叶子,放在餐盘中,“这是何物?”
沈玉蓉一怔,笑意淡去,“不过是些调味的东西。”
“哦?”萧妍又将筷子搁下,“那本宫同你说说。”
萧妍尝了一口手边的热茶,乌梅甘草的味道闻着便十分惬意,喝两口便觉得开胃。
沈玉蓉局促地立在一边,只见萧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道:“此物名为藜芦,与人参相克。”
沈玉蓉向后踉跄了两步,赶忙跪在了萧妍的脚下。
萧妍笑意温婉,继续道:“乌梅和甘草,与猪肉相克,不能同食。”
沈玉蓉跪着,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抽噎起来。
“还有那日,”萧妍好似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回忆道:“本宫与皇上一并前来,你炖的五指毛桃土茯苓鸽子汤,确实是健脾胃,可是用完膳,你给皇上奉上的是一盏山楂酸枣茶,给本宫奉上的却是玫瑰花茶。五指毛桃与山楂同食,则会引起腹泻。”
“对了,还有,”萧妍抬手抚了抚额头上的珠翠,“羊肉,你给皇上布菜时,夹了许多羊肉,羊肉也不能与五指毛桃同食。”
萧妍说完,这才低下头,看着跪在脚边的沈玉蓉,轻叹一声:“你怎么会这么傻啊?”
沈玉蓉不可置信地扬起头,泪盈于睫,怔怔地看着萧妍,不知如何是好。
萧妍将沈玉蓉扶起来,在圆凳上坐下身,“徐闽渊的医术有多厉害你不会不知道,你苦心经营这许多日,他只要为皇上服下一颗解毒散,这些微小的毒素便可驱散。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可是”沈玉蓉哭诉着,“臣妾放不下姐姐”
萧妍抽出丝绢将沈玉蓉脸上的泪水拭去,“待徐闽渊为皇上解毒,必会引起皇上猜忌,帝王的疑心你是知道的。
他这些日子常来碧落殿用膳,你自然无法洗清嫌疑,到了那时,你难道要让景烨成为旁人的儿子不成?”
提起景烨,沈玉蓉接过萧妍手中的丝绢,紧紧攥在手中,“可臣妾没有旁的法子了,若我不在了,景烨也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不会因我受罚而被牵连。”
“怎么不会?”萧妍又尝了一口茶盏中的甘草乌梅茶,冷声道:“生母谋害天子,景烨的一生,都会为你背上骂名。”
“每每入夜,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将我淹没,”汹涌的恨意在沈玉蓉的心中翻涌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提醒着我,嫡姐对我有恩,我不能将嫡姐的死抛诸脑后”
萧妍轻轻抓着沈玉蓉因抽泣而颤抖的手,声音坚定,“本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