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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皆随皇帝的动作举杯,呼道:
“万岁。”
岭南王笑了笑,只要他的那个蠢弟弟不再出什么幺蛾子,这件事今日就算翻篇,故而他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坐下。
良辰美景,有美人美食美酒作伴,且寻着志同道合之人,岭南王心里一片和美,悠哉游哉地饮酒,陶醉于舞美乐韵之中。
殿上终于又恢复了其乐融融、一派祥和的气氛,只是在暗处,有一双带着玩味的眼将殿上发生之事尽收眼底,随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身形便隐在偏殿的暗影中。
舞跳了十余曲,众人都有或多或少有了些醉意,本以为宴会将至尾声,不料皇帝却突然起身,对诸王道:
“请诸位与朕一同移步殿前雅席,共赏《神弦歌》。”
此话一出,平王淮远侯一众,甚至太子都面带错愕,他们乍一听这个名字,并未反应过来,似乎……宫廷乐舞中,并无这一舞曲。
然而岭南王当即眉头微蹙,转而去看禄王,两人目光交流,皆是诧异。
《神弦歌》?降神巫舞《神弦歌》吗?
这是百年之前的先朝,于荆楚之地盛行的巫舞,所祭鬼神乃是些民间的杂神。无关山川之大,不过郊庙歌辞,难登大雅之堂,如今却要在此等场合娱嬉吗?
皇帝已起身,在殿前黄帷帐子下落座,王爷、公主、侯爷之流,亦按尊卑有序随之就坐。
谢玿坐在场中,食不知味,歌舞再动人,也难以打动他的心,整场宴会,全靠坐在他身旁的卫邈与他聊天解乏。
周遭开始窃窃私语,卫邈叫了谢玿一声,谢玿扭头看他,卫邈则用眼神示意,要谢玿看看殿前。
谢玿顺着卫邈的目光看去,却见皇帝与诸位领主皆出来了,平王、岭南王、禄王等,谢玿静静地看着,都是熟人,都非善类。尤其是——岭南王。
“哥哥,这是作甚?”
卫邈的声音将谢玿的思绪拉回眼前,谢玿看着在殿前广场中央的台子道:
“那台上有乐舞演绎吧。”
卫邈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轻声道:
“哥哥,来了。”
谢玿循声看去,只见一群广袖长襟的舞者,衣裳外白内红,腰带则恰恰相反,其人面带白玉面具、面无情欲,两个空邃的眼洞分外夺目,长发被一根素簪简单挽起,一行八人,或持锣或持钵,簇拥着一人神神秘秘地自步道那头快趋而来。
看着……倒像是祀者。
中间那人看不清楚,隐隐可见是花花绿绿、飘逸灵动的衣裳,想来便是“神明”。而半人高的台下,乐者业已就位,钟鼓交接,谢玿心想:
巫舞。
若非祭祀,便是娱人。
卫邈对此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去看,而后扭头笑着对谢玿道:
“这是傩舞吧?能在今日见着,当真是万幸,以往只在乾坤社稷祭祀上才看得到,只是似乎未曾见过此种样式的?”
谢玿没回答,只专注地看着。
钟鼓齐鸣,舞者踏禹步,环绕着那彩衣舞者登台。白衣舞者随乐声一起一落,击打手中乐器,垂首而行,动作一拍一式,张弛有道,起落如呼吸的潮,围住主位的身形又似蹒跚却狂欢的鬼。
主位是那彩衣神明,自登台起便俯在地上,他的舞姿如盘旋的虬枝,又如飘扬的丝带,诡谲怪状,又扣人心弦,至今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甚至连是巫还是觋都无法分辨。
不知是谁开始唱辞,那声音苍凉悠远,迁延急促:
“苏林开天门——”
白衣舞者向上引,向天祈求。
青钟回响,那唱辞也由一人高歌,加入了群体吟诵,配合那原本空灵的唱辞,像是在进行古老的祭祀,以秘术唤醒沉睡的异兽,听得人头皮发麻,内心止不住地发颤。
“赵尊闭地户——”
八舞者旋身朝外,控腰向下,空洞的脸对着看客,两臂扭曲,宛若精灵鬼怪,转而一个跳跃变成伏在地上。他们朝四方稽首而拜,叩齿,升香。
“神灵亦道同,真官今来下。”
随着此话落下,彩衣神明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墨发及腰,披散在身后,脸上则戴着一块如八舞者版式一般无二的面具,不同之处在于这面具上绘满神秘而华美的彩色纹饰,远看似是天降神鸟,近观才知哪有什么神鸟,那狰狞之状,分明是地狱罗刹。
神明耳带铜环,两条彩色流苏垂在环下,他身上穿的彩衣,在云肩、腰间、袖摆皆缝上了彩色的飘带,随着风起或舞者动作飘舞,营造出仙法飘逸、驾雾腾云之感。赤足起舞,点地轻盈。
仿佛当真被神明上身,彩衣舞者如获新体,宛如提线木偶般舒展着身姿,动作机械而灵活,有力而柔软。
此时彩衣神明左右扭腰俯身,探看将他唤来的八舞者,动作时而端庄得体,时而活泼灵动、翩跹生姿。端庄是神,活泼是好奇这个世界。
而八舞者围着神明起舞,动作狂放癫狂,又带着些小心翼翼,叫一众人都不禁看得入了迷。
谢玿这下回答了一开始卫邈的问题:
“这不是傩戏,而是巫舞,二者有区别。并且这是先朝不入流的民间祭祀——《神弦歌》。”
卫邈万般诧异地看向谢玿,谢玿见他似乎没反应过来,提点到:
“你应是没注意听他的唱辞,他唱的是楚声,虽说与官话不同,可官话与楚语有相似之处,你若仔细听,便可听出来,他唱的分明是《宿阿》——‘苏林开天门,赵尊闭地户。神灵亦道同,真官今来下’。这是《神弦歌》的开篇,乃是仪式开始请神下降的迎神之曲。”
谢玿说得这般明白,卫邈这下清楚了,他仔细去听接下来的唱辞:
“中——庭有树,自——语梧桐,推枝布叶——”
神色激动,却克制住,只是看向谢玿,眼里带上些崇拜,道:
“当真,哥哥,这是《道君》,这确实是《神弦歌》。”
那么其他人,自然也认出了这跳的是巫舞《神弦歌》,除非是对乐府诗歌音律毫无研习的纨绔子弟,否则官员学士或多或少都知道《神弦歌》,毕竟先朝神鬼精怪之说中《神弦歌》颇具价值,也是所学经典与诗文中需了解的一篇。
只是令所有人诧异的是,为何突然跳祭祀巫舞,并且是几百年前的东西。
且不论这舞者是如何知晓此巫舞如何跳,旧曲新编也不无可能,只是奇怪在于这本是淫祀之舞,如今却被拿到朝堂来表演,多少有些怪异。
这就好比皇帝换上几百年前的布衣生活一样,并不是为了朝会这种庄严场合,只是随便穿穿,虽然没有规定说不许这般,可就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这彩衣神明以及八舞者跳的《神弦歌》,无论是抑扬顿挫、悠扬苍凉的曲辞,还是翩跹多状的舞姿,都十分引人入胜。
与直接粗犷的傩舞不同,巫舞更为柔美细腻,且看那彩衣神明姿容俊美,他轻步回舞,灵谈鬼笑,演出了神明脾性的变幻莫测,又有着人性的痴嗔怨怪,且随演绎神明的不同,表现出不同的气质与故事。
而那作为伴舞的八舞者,虽是求神悦神者,却有着人间百态。匍匐在神脚下,谦卑又想靠近,敬畏又想亵渎,与神保持着若即若离关系,即使在八人之间,也存在各种喜怒悲欢。其中,可见一对“金童玉女”分威左右,对所降仙家一一颂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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