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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如此想法,当初离平州学馆时就会直接择广陵而去了,或者早在六年前,奚广陵辞官回来领广陵学馆事务时就该转去,何必待到今日,不过是怕入奚广陵门下时尚且籍籍无名,不能得其另眼相看,这才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乘着在书会场合受广陵先生夸赞的风头,顺杆子爬罢了。
秦洵略一寻思,明了其中的门道,不免好笑:“楚慎行其人其实还说得过去,不安分的八成是他爹楚胜雄。怕不是囿于平州太多年头见识萎浅,竟生如此井蛙之念,还以为广陵先生像他们家的老实亲家一样,会借什么裙带给他们攀上一攀?且不说广陵先生都离京多少年,早脱身朝堂博弈了,即便他还在长安,也是厌极耗子倒洞之举的。”
他饮了口杯中茶水,似是想起什么,说笑一般又提几句:“不过是一句妥实,这就当人家广陵先生高看了?未免有些不耐夸,依我对先生的了解,大约是都不大能入眼,可若真的个个言否未免又太过严苛,到底不是他自己的学生,他不好意思,这才拣着当中最好的楚慎行评了句得体话应付场子。我看楚慎行自己心中是有数的,他爹也不傻,只不过是不愿意放弃此次攀附广陵先生的借口罢了。”
一喝茶就勾起愈多渴意,秦洵将这杯凉茶一饮而尽,接着道:“若要照这么说,当初广陵先生还谓齐璟‘灵修’,可不是把齐璟夸上天了。”
尤其当初广陵先生予年幼的齐璟“灵修”一评时,长安城上上下下都在心里滋味各异地犯过嘀咕。
所谓“灵修”,最先出自屈子之口,意指的是楚怀王,而今流于当世,世人皆知此言隐指君主之意,当初皇帝兴起,问奚广陵觉得学生归城如何,奚广陵谓尚不满十岁的三皇子“灵修”一词,其中意味,都用不着过多琢磨。
也正是因此一评,奚广陵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沈柏舟忽然来了兴趣:“你不是从小和三殿下一块儿,广陵先生可有顺带说过你?”
秦洵点头:“也有,他说我‘合殊’。”
沈柏舟挑了挑眉示意愿闻其详。
“灵修”出屈原之口,意思很明显,这“合殊”又是个何种意味?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广陵先生原话是‘微之聪慧,然良僻二分,一言蔽之,为合殊也’。”
沈柏舟笑着摇摇头:“他们这些个文绉绉的读书人,讲话真有意思。”
说白了就是觉得秦洵又好又坏,好也好得很,坏也坏得很,故合而称之。
这说法显然比太好理解的“灵修”有意思得多,皇帝那时也是问起自己儿子时,自然而然想起跟儿子频频往来的秦洵,顺带也问了一嘴他,却是叫这档子事后,秦洵比齐璟更久地成为长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洵常常觉得皇帝做事不厚道,时不时就吃饱了撑的搞事情,就像当初这事,明明在听到奚广陵坦然夸赞齐璟“灵修”时,就该知道奚广陵已经得罪一票人,皇帝还饶有兴致地接着问他怎么看皇长子,不是搞事情是什么,好在奚广陵也不傻,道是大殿下在太傅处听学,自己没教过不熟,不敢妄议。
二人又闲谈片刻,沈柏舟再次叮嘱秦洵他观楚家不大安分,若日后不巧碰上,叫秦洵自己当心着些别从他们那吃了亏去,秦洵满口应了。
沈柏舟方要踏出门,忽回头笑道:“我料你大约在这待不久了,刚好近日北苍在苗家姑娘那吃了瘪,心头郁结,不若今日傍晚一道喝酒,一并叫上你兄长与你家里那位管事的,此回便不去花楼酒馆了,就在山庄食堂,找个空些的位子,如何?”
秦洵点头应下,沈柏舟刚一拐弯消失在门口,齐璟便踏进门来。
“回来啦,晚上一块儿去喝酒!”秦洵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
“嗯。”齐璟掸了掸袖走近,似笑非笑,“去哪,花楼还是酒馆?”
秦洵唇角弧度瞬间僵凝,在心里把沈柏舟大卸了八块。
惊鸿山庄的大师兄姓柳名玄,字北苍,今年二十又四,北地人氏,与沈柏舟是同乡。二人前后脚南下,拜入当初新换当家庄主的惊鸿山庄,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感情极好的。
柳玄是个正宗的北方汉子,爽朗豪迈,块头魁梧,又习得一身配得上“大师兄”地位的武功,打招呼时热情地往人背上一拍,能把秦洵这种武艺不精的身子骨给拍趴下。
柳玄这个人武功是真的好,作为山庄大师兄也是真的尽职,不过在待人接物上有些愣,要么阴差阳错杀对方于无形,要么因为一些糗事沦为秦洵他们几个混账师弟妹的笑料。
好比说有一回在金陵武场,有个别家门派的姑娘非得跟柳玄上台子比试一番,后来据潺潺分享八卦得知,这姑娘是偷偷仰慕了柳玄许久,八成是指望柳玄能解风情,想跟他当众来一场情意绵绵剑,只可惜柳玄一根筋,他当了真,三两下就把姑娘打趴下,姑娘又是疼又是羞愤,趴地上嚎啕大哭,后来被自家师姐妹抬下了台。
柳玄从此被贴上了“不解风情”的标签。
傍晚时分,秦洵早早拖齐璟出门,去秦淮的屋子喊上自己大哥,往食堂去的路上碰到了楚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