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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能看到院中的红梅,鼻尖仿佛能嗅到那红梅的清香。
郁江离先前无心赏景,此时喝着小酒,再嗅着窗外飘来的那淡淡梅香,竟觉得十分惬意。
他和魏敛之间的这笔烂账,他算得的确不大好。
虽然此时的心境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但郁江离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看着眼前之人道了一句,“如此看来,我欠魏兄良多。”
“是很多。”
南鸢毫不客气地接了这话,“方才我其实是故意揭你的短,你服下了我的大补丸,沉疴旧疾都能治愈,更别说区区胃病。”
郁江离听到这话,心里不由惭愧。
他好像将魏敛想得太坏了。
人有先入为主的通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未能免俗。
当初他本就是怀着目的接近山寨,又怎么能奢求对方以礼相待。
“魏兄,我——”南鸢打断他,“郁兄,同你闲扯这么多,是想你弄清楚你欠我的恩情,然后,我便要挟恩图报了。
但是,我挟恩图报并非为了我自己。
这天下爱我之人和恨我之人同样多,前朝昏君恨我,贪官污吏和朝廷蛀虫恨我、宣平侯恨我,所有死在我刀下的人都恨我,但天下百姓皆爱我,因为我让他们有饭可吃、有衣可穿、有家可回。”
郁江离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动容。
“郁兄,我杀老昏君,的确是为私仇,但更多是为天下百姓。
百姓们已经苦了很久,再也经受不起更多的战争了……”这一夜,赤帝魏敛跟西凉王郁江离秉烛夜谈,被后人称为一次历史性的会晤。
众人不知道这两位人中豪杰谈了些什么,但夜谈第二日,西凉王郁江离不仅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魏军的地盘,赤帝魏敛更是与之同乘一辆马车,亲自将人送到了西凉军所在的月半城。
这两人,一个敢应邀,只身入敌营,另一个更绝,竟主动送上了门!赤帝魏敛在月半城做客七日,期间西凉王郁江离日日相伴。
这两人推心置腹、促膝长谈、把酒言欢,甚至夜夜抵足而眠,情若手足!之后,西凉王归还江左数座城池,西凉大军退回西凉。
赤帝魏敛重新部署城池防御之后,于半个月后班师回朝,而西凉王郁江离竟与之同行!众人震惊。
赤帝魏敛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令西凉王归顺了大赤?
西凉众将士当然不甘心。
可是他们效忠于西凉王,西凉王又跟中了邪一样执意归顺,还搬出了一套让他们无法反驳的天下论,他们若是阻他,便是那不顾天下百姓贪图权贵之人。
魏敛此人实在可怕!他们以为魏敛送上门是来找死的,可最后却是……这人哄得主上交出江左数座城池便算了,如今竟让主上心甘情愿地随他去皇城!臣子甲:吾王此去皇都,定一去不复返!臣子乙:赤帝势必会向吾王索要兵权,若吾王不给,性命危矣!臣子丙:吾王乃西凉百年一见的君主,他若死了,西凉定会成为一盘散沙,最终落入赤帝手中。
西凉众将士唉声叹气,掰着指头数日子。
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完了完了,都两个月了,吾王还未归来,凉州那边的暗哨也未传出任何消息。
莫非……莫非吾王已经遭遇不测?
而吾王的那些暗桩也全部肃清了?
然而,第三个月,在西凉众将士都大呼完蛋的时候,西凉王郁江离却安然无恙地归来了。
众将士一眼望去,吃惊得眼球都差点儿瞪出来。
这、这是他们的王?
他们记得,三个月之前,西凉王身着盔甲、皮肤虽因晒不黑要比一般糙爷们白上许多,但那也是带着些许粗糙感的黄白色。
可眼前这人,头戴白玉冠,肌肤白里透红,那一点儿粗糙感全无,处处都透着名门贵族娇养出来的精致俊美,然而,因他通身气度非凡,气质矜贵而淡漠,再加上那一身白色流云锦袍,不似那些贵族少爷,倒像极了一位天上下凡的神君,美得不似凡间之物了!虽然主上变美了,但众人却忍不住捶胸顿足。
以前主上的眼睛里有斗志有野心有利益权衡的算计,可如今,主上的眼里只有山川河流、蓝天白云?
全然一派水墨丹青的恬静祥和之色!魏敛这小人定是故意用皇城的锦衣玉食来蚕食主上的斗志,此人心机何其深沉,何其深沉啊!众人再看那跟着主上同去的侍卫杜安,再一次痛心疾首。
杜安这脸、这腰,居然比三个月前胖了整整一圈!不仅如此,杜安脸上的警惕和防备之色都没了,嘴角竟还挂着傻笑,也不知是在想皇城里的美酒美食,还是想那温香软玉在怀的逍遥日子!若众将士知道杜安想的不是什么温香软玉,而是一个又黑又壮的女将军,估计会更加痛心疾首。
西凉王归来后,有很多不甘心的下属试图劝服西凉王反了大赤,赤帝名不正言不顺,是为反贼。
可是西凉王非但没有听信这些谗言,还疏远了这批人,甚至派人暗中监视,以防这些人联动其他有反心的臣子,再生事端。
一年后,西凉王栽培了一位优秀的接班人,然后将王位传给了此人。
此举,惊呆了西凉众臣。
“王,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一位心腹老臣声音发颤。
郁江离望着遥远的皇城方向,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如今虽天下统一,但百废待兴。
魏兄一年前便向我提出邀请,大赤缺一个丞相,我应了他。
如今,该是本王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北宫离虽有将相之才,但生性散漫,坐不了这丞相之位。
放眼整个大赤,的确找不出一个比郁江离更合适的人选。
一年前,魏敛诚心邀请,郁江离被他说动,当时便应了下来,定下这一年之约。
西凉众臣闻言,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终于消化完这件事,心里齐齐骂出一句话:天杀的魏敛!!要他们西凉王归顺朝廷就算了,大不了年年上供,一年拜他一次,天高皇帝远,他们王就是西凉的土皇帝,谁知这王八蛋居然要把他们的王拐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是要让他们的王日日都对他俯首称臣啊!众人再一次痛心疾首,在心里将赤帝骂上百遍千遍都觉得不够!然,不管众人如何相劝,郁江离去意已决。
如今西凉势力稳固,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他可放心离去。
一年前,郁江离前去皇城时带了杜安和一支精锐骑兵,此次离去,他只带了杜安一人。
两人并未乘坐马车,收拾好细软后,快马加鞭地赶往了皇城,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