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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秋学校出来就一直在家,她自己从来没有挣过一分钱,所以觉得20块钱就是一笔巨款。
她觉得有二十块钱就可以去县城医院看病,就可以住旅馆。
也坚定的认为,杨奶奶帮她算的那笔账,很正确。
林巧儿就是有钱装穷。
林巧儿气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害怕外面的李占祥听见。
她侧过身子,跟李亦秋脸对脸:“你瞎算什么账呢?自从你认识张鹏,今天给张鹏买这明天给张鹏买那,还不停的跟家里要东西,你算算自从你跟张鹏认识到现在,从家里拿走了多少钱?”
“小秋啊,你是从我肚子生出来的,你爸不知道说我手里捏了钱,你难道也不知道吗?以前你爸你大哥你二哥你二嫂是都给我交钱,交的多花的也多呀,你大舅你二舅,你三舅,还有你几个姨她们,日子过得都不宽裕,我每年给他们帮衬点儿,一五一十地,还能剩下多少呢。”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有钱,你结婚时候50块钱的陪嫁,怎么能让你二哥出那么多呢?还有你结婚以后花的那些钱你也知道,都是你二哥出的。”
林巧儿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李亦秋却淡淡的说:“你说的这些骗骗别人还行,可骗不过我。我除了结了婚这几个月偶尔去实验站住宿,一直在家里,我能不知道你的钱干了什么吗?你说我跟张鹏认识以后,从你这里拿了钱,是,我是拿了钱,可是我又能拿多少呢?我一个月无非也就拿那么几块钱,最多5块钱”
李亦秋今天听杨奶奶算了一笔账。
她自己也跟着杨奶奶的思路算了一遍。
老爸李占祥和大哥一个月交五十块钱,二哥两口子交40块,一家四口上班的人交给林巧儿的工资,一个月就是90块钱。
而家里一个月的开销也就是三十块钱,30块钱是大概算的,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那么每个月就会剩下60块钱,抛弃以前的都不算,单算温小可李亦寒两个人结婚,到把院墙隔开,这一年多点时间,少说也能攒下六百块钱吧。
听李亦秋这么说,林巧气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好几次,愣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别人说她手里攒了钱,捏了私房钱,她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就是生点气而已。
但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也这么说,她就觉得非常伤心了。
以前两个儿子和李占祥确实是把工资都交给她了,她也确实每个月发了工资,都会拿出一小部分钱将这个月的生活安排好了,比如给三家人打粮,买油买肉,还要给老大老二家各自分出来一块钱零花。
而李亦秋每个月从她这里拿走的钱,差不多都有十块了。
再加上给娘家补贴一点,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
而且李亦秋只跟他算账,一点儿也不说,一家这么多口人,要吃要穿以及别的各种开销了。
她咬着牙说:“你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从小我就把你看得比你两个哥哥还重,什么好吃的都给你,给你穿的也都是没有多少补丁的衣服。现在你倒是给我算起账来,你大哥二哥两个嫂子都没跟我算账,你来跟我算账,你算哪一根葱啊?”
她说完转身,背对着李亦秋,再也不说话了。
李亦秋冲着她的背影说:“我才大概给你算了算,你就气成这个样子了。我知道你手里有钱,我才要20块钱。”
林巧儿听着更气了,干脆用两只手捂着耳朵,身子往锅台那边 挪了挪。
她跟亲女儿现在真是无法沟通。
李占祥坐在窑洞门口,一连喝了几大茶缸的罐罐茶,这才觉得心里的那股气, 随着几泡尿散了出去。
他把茶壶里剩下的茶叶,倒在了门前的山坡下,站在大门口,看到对面山上梯田一闪一闪的灯光,知道儿子带着巡逻队在驱赶野兽。
也不着急回家睡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抽了两个烟,才转身。
习惯性的也是下意识的抬头,惊悚的又看到崖背处,杨奶奶站在那层酸枣树旁。
心里一慌,装作没看见,关上大门,急匆匆地进了窑洞。
摸索着拉开墙壁上的电灯绳,看到林巧儿快睡到锅沿台的地方了。
站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
窑洞里盘的是一个大炕,差不多能容下五六个人一起睡觉,可是今晚上,李亦秋睡在窗台下的地方,旁边是几乎横着躺着的小离,小离的旁边是林巧儿,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乎睡到了离小离一尺多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头部离小离一尺多远,脚步就差不多到了锅台沿的地方。
也就是占居了他的很多地方,他如果躺在锅台沿下,难免会跟林巧儿身体相撞。
他忽然觉得全身都麻酥酥的,冷飕飕的,一种强烈的抗拒感在体内流窜。
他有点发愣了。
他跟林巧儿可是结发夫妻,在一张大炕上睡了四十几年,现在,身体竟然如此抗拒,跟她无意中的接触,哪怕只是脚的碰撞。
他觉得有点恐慌。
李占祥在地上站了好长时间才脱掉鞋子上的炕,几乎用几个手指,将林巧儿的脚和胳膊往那边推了推。
拉灭了灯,身体僵硬而拘谨地贴着锅沿台躺了下去,尽可能地贴着冰冷的沿台。
大脑受罐罐茶的刺激,怎么也睡不着,可他又不敢翻身,一翻身就会撞到林巧儿。
就这么很难受地端着身子,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一觉醒来,亮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睁开眼睛,竟然看见林巧儿在距他半迟的地方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双褐黄色的眼睛镶嵌在泡泡眼皮中,眼角堆满了眼屎,一张枯黄干瘦的脸满是深刻的皱纹。
尤其是嘴角的地方,几乎是皱纹横生。
她才五十多岁,脸上已经布满了老年斑,她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脖子瘦得皮包骨头,就好像干枯的树皮。
整个脸就写着一两个字: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