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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欺骗也有不同的程度之分。
个人对个人的欺骗，顶多便是私仇，一个阶层对一个阶层根植在观念中的欺骗，被戳碎时，往往便是天崩地裂。
萧辰有预感，这片大山从此不会再风平浪静，反抗的种子已然发芽，早晚会破土而出。
萨勒自身的力量极其有限，但他不会蠢到孤军作战，所以他学会蛊术的消息，不日便会暗地里传遍整个山谷，传遍三个部落。
这正是萧辰所希望发生的。
而萨勒之所以能够在此时发声，则说明当权者里，至少有一部分默许并推波助澜，否则他应该死在来时的路上。
对于世代精研蛊术的世外部落来说，要办到那种常人看来诡异的事情，并不麻烦。
但他还活着，就足以象征一些东西。
会是谁呢？
金井村村长的可能性最大，那位壮如牛的汉子，本就是带着特殊目的到此的外来人，盘营多年，若还未渗透到长老阶层去策反一部分人，那未免也太无能。
只是其中尚有诸多疑点，萧辰无法一眼望穿。
而且就当下来说，他也无暇去理清别的盘根错节，此时他只在乎一件事。
给恶行以恶报！
……
狗娃子一家人下葬在青碌部的陵园里。
因为生前是村长，狗娃子的坟与家人分开来，落定在青石围起来那一小圈里，那是属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落坟的圈子。
他的妻女儿子，则是埋在外头的平民地带。
巫蛊宗没有火葬的习俗，认为对已故之人不敬，但这里有种叫作天祭的流程，不用棺材，而是在坟包上栽种一株树苗。
尸体分解后，会成为养分被树苗吸收，因此这些树前一两年都长势极快，时下到了冬季，仍然不枯不黄，整片陵园都郁郁葱葱。
埋葬死人的地方，反而显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也算是生命的一种轮回，以别样的方式，又于世间长存了许多年。”山中观雨对这样的民族文化颇为赞成。
圣女嗓音清净，说道：“这种树木不遭砍伐，几乎不会死自然凋亡。”她指着某片山头，那里有棵目力所及内最为粗壮的老树。
“澹台家老祖宗的葬木，已经历经四百年光阴，至今枝繁叶茂，今年入春时，花开八百朵。”
她说话时，静静地看着满目郁颓的萧辰，许以安慰。
死者已矣，这样的做法，多少能让生者的内心稍感几分踏实，最重要是有个寄托。
“谢谢。”
萧辰轻轻颔首，明白她是发自善意地予以劝慰，便接受了这份善意，然后拿铲子亲自为狗娃子的坟坑填上土，将一棵树种在了坟包上。
族里专门负责红白祭祀的年迈巫师，站在坟头放身唱起送魂曲。
萧辰凝视着已经以黄土代人形的树下故人，心中祝愿，不知人间地狱是否有轮回，“但愿你多年后的春天，亦能花开八百朵。”
长歌送魂。
一曲毕，足足四十多分钟，年逾七旬的老巫师嗓子都唱哑了。
狗娃子的同宗亲人们献上白花，其余众人便成群结伴散去，因为还有两位比青岩村村长地位崇高的长老辞世，巫蛊宗要大办白事，他们不会在此逗留太久。
陵园内，只剩下圣女和萧辰一行外乡人，以及始终被捆缚跪在坟前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