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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下见沈小姐上岸时当真是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丽。”
“噗!”一听此言,沈楣遥当即是破涕为笑,这一次是千真万确的笑了。颊上一双梨涡,似是两朵娇柔可爱的小花,明艳了满池春水。语气却还是不知死活的调侃道:“风公子不愧是典客上卿,还真是会说话啊!”
风启幕平日里一直都是正正经经,自然也很少有人与其说这些个反语。乍一听还以为是沈楣遥在夸自己,便忙称谢道:“哪里!哪里!”
此言一出,沈楣遥当即纤腰一弯,扶着肚子,笑得更大声了。
风启幕有些不解,不过见身旁人弯腰笑到发抖,便耸耸肩,也没在多问。
笑够了,沈楣遥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回到起初的姿势,笑吟吟的继续道:“你这个小古板呀!虽说是迂腐了些,但是深聊起来还挺有趣的。”
“你为什么总要叫我小古板?”
“这么表面的意思还听不出来吗?”沈楣遥佯怒着反问,复又道:“你年岁不大,人却古板,所以就叫你小古板喽!”
“我真有那么古板吗?”
“以前觉得还好。”
“那现在呢?”
“嗯……的确是个小古板!还是如假包换的那种!哈哈~”
“……”
“你说我真有那么像男孩子吗?”
“怎么会!启幕自始至终都觉得沈小姐是率真可爱。”
“诶!虽说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你这么说,很得我心意哦!”说话间,只见沈楣遥秀眉一挑,还不忘抬手轻拍风启幕的后背,一脸满足的笑了笑。
风启幕也侧过脸来颔首回笑,此话落下二人很默契的默然无声,静揽眼前夕阳美景。
良久,身侧人动了动,一回身有些踌躇,亦有些祈盼,“沈小姐是不是很想成为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不过是想成为世人口中的大家闺秀罢了!”
“……”
见风启幕沉默,沈楣遥忽然意识到,是自己说说错了话,便当即转换语调,“嗐!我知道像你们这样正派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个无病呻吟的浑话了,就当我没说。”
“没有,我只是……”风启幕忙开口解释,可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声音一顿,复又开口问,“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身为女子,无论是否处在深闺,都注定了要在他人的审视下度过一生。你以为我真的能自己选吗?其实我从不喜欢那些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我想入世为官,也想做巾帼将军。可……”沈楣遥没在继续说下,只是将目光送向远方,惆怅的叹了口气。
闻言,风启幕的神色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同于以往的低落,复又兀自喃喃道:“其实世人大多是身不由己的。”
“身不由己!好一句身不由己!”沈楣遥重复了一句,忽而眉目一转,又道:“那……像你这般优秀的人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吗?”
“我……”
“唉!你是个被条条框框禁锢住了的人,一个永远只懂得生活在框架里的人,从不知禁锢为何物,又怎会身不由己呢!”
“我……有。”
“当真?说来听听。”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不能同她讲。”
风启幕话音未落,沈楣遥便来了兴致,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是谁呀?为什么不能讲?”
“我都说了不能讲。”谁知风启幕竟埋头拒而不言。
见此,沈楣遥登时便将嘴一嘟,玉颜不悦起来。“哼!没想到你这个小古板还是个小气鬼,什么都不肯讲。真无趣!”
风启幕侧目看了沈楣遥一眼,眸间略有深意,当即便郑重其事的再次重复了句,“我都说了不能同她讲,又怎能同你讲呢!”
侧目横了那人一眼,沈楣遥赌气似的撇过头去,旋即嚷道:“不讲拉倒,你以为我愿意听呀!话说回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能被你这个小古板相中。看来定是最近去庙里烧香烧的少了,才会被老天爷降罪责罚。”
抿了抿唇,对方也未曾出言反驳。
沉默半晌过后,沈楣遥虽是刁蛮任性了些,却也知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于是乎,便收敛了脾气,侧目对着风启幕的眨眨眼,道:“罢了!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
……
“沈小姐为什么会喜欢相国呢?”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启幕忽而开口没头没脑的问了句,身子也没转过来,仿佛对着空气讲话一般。
“啊?”沈楣遥被问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侧目只见风启幕问完话之后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稍缓片刻,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喜欢林将与哪里。可那种喜欢的感觉在心里就是那么的强烈。眸光旋即定在一处,颊边一对梨涡如花般绽放,唇际挽起一抹娇俏的笑,下一瞬沈楣遥开口,声音轻盈婉转又满是蜜意,娓娓言道:“或许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此言一出,风启幕一惊,蓦然回首与之对视,看着沈楣遥竟惊诧无言。
彼时沈楣遥还沉浸在对林将与的无限向往之中,回过神来便见对方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
思绪回笼,沈楣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所言乃是“牡丹亭”中的佳句。此等禁书之词,又出自一个未出阁的高门小姐之口,况且还是口无遮拦的讲给一个小古板听。
一夕之间,天边借来一抹绯色直染沈楣遥的娇容。那张清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递极速升温,赤意只冲玉颈。此时再看沈楣遥,早已是瞪大了双眼,僵在原地。
“你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风启幕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我……我我我……”沈楣遥顿时变成了小结巴,想开口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好一阵羞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低头咬唇,双手抚地而起,捂着脸准备遁走。
“小姐,你可让奴婢好找。”谁曾想刚一起身,耳畔便响起了墨儿的声音。
一抬头见墨儿与小厮正往这边赶来,沈楣遥脚步一顿,复又回头看向风启幕,见那人依旧呆呆的望着自己。“风,风公子,楣遥先走了。”沈楣遥终是离开了。
目送着那抹清影的离去,直至目之所及唯有落日残景与自己孑然一身,一切都显得那般落寞孤寂。可此时,处在其间的风启幕,忽而眸色骤亮,一开口,语气相当认真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妙哉!当真是妙哉!也不知这是哪位名仕所做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