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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徐梁不远千里营救,千百万的百姓牵肠挂肚,满朝的大臣窥探叹息,都为了一个人。
对于风雨飘摇的大明来说,这个人是天,是地,是主心骨。
徐梁敬佩朱慈烺拥有了翻云覆雨的本事,但是却也忘记了,眼前这个大明的希望,还只是个少年。
朱慈烺说了许多,归结起来,只有几个字,那就是这个少年对于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
徐梁能理解,从崇祯开始,就想尽一切办法振作这个王朝,他选择相信东林党,废除了厂卫,杀掉了魏忠贤,但是这个国家不仅没有丝毫朝着好的地方转变的迹象,反而在东林党把持下,国家日趋崩溃。
崇祯竭尽所能,想要去挽救,但是却没有避免王朝覆灭的下场。
崇祯辛苦了那么多年,没有个好下场,如今这种辛苦又落在了他儿子身上。
如果是在现代,朱慈烺这个年纪,应该是在高中,好好学习,亦或是谈一场淡淡的初恋。
他肩膀上的担子未必是他心甘情愿愿意做背负的。
皇宫里的宝座看起来高高在上,威风八面,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沉重的牢笼,朝堂上的大人们,每日里除了争权夺利,鲜有一个有建设的建议。
这种争斗,根本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读书人,可以杀一波,但是下面的一波,谁又能证明他们能够老实的做事儿嗯?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声啊。
徐梁能够理解朱慈烺,但是却无法接受他此时的退缩。
“陛下重新执掌朝政可以不参与这种残酷的斗争,臣愿意替你背负所有的骂名。但是这张龙椅必须是陛下的,因为你生在帝王家,这天下的百姓需要你。”徐梁垂头恳求道。
朱慈烺笑了笑,“徐梁,你知道你将把朕从北京救出来之后,朕每日里过得是怎么样的生活吗?”
“臣不知。”
“朕每日睡到辰时三刻就起床,朕连个女人都不敢找,就怕沉迷女色,曹化淳那老东西粗手粗脚的,朕也不在乎。朕努力的去练武,朕努力的去批阅奏折,朕满脑子都是臣民,可是有些人就是非要与朕背道而驰。所以这一次朕才下定决心,做一次狠心的。但是到了现在,朕发现朕比列祖列宗差的太远,朕现在心软了。朕不想杀那么多人。徐梁,你知道吗?朕多么希望朕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年啊!”
徐梁仍然低着头,直到今日两人才彻底的吐露心声。
都道帝王好,可是谁又知道帝王的苦恼呢?
见到徐梁仍然深垂着头,朱慈烺笑着道:“怎么?徐卿,你后悔救出朕来了吗?”
徐梁苦笑着摇摇头,“不,陛下比很多人做的好太多了。”
看出了徐梁的言不由衷,朱慈烺并没有在意,反而问道:“听说大人们,准备让福王亦或是潞王登基。”
“是。”
“你是不是担心我们的付出付诸东流?然后你的名字也成为历史上的骂名?”
徐梁笑了,“臣这一辈子,除了臣自己,又有谁配诉说?臣只恨臣最亲密的战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想当逃兵。陛下,臣不是忽悠你,你若是在臣的军中,便是位列公侯,一顿板子也是逃不掉的!”
朱慈烺哈哈大笑,“徐梁,这种不忠不孝的事情,你怕是做不出来的!你知道么,你的性格有个缺陷,那就是不够狠!我若是你,就不会掺合我与士大夫们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最好的选择。你知道吗?你是个傻子!你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徐梁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我图什么?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为了自己活着吧?为了百姓活着,也是一种追求啊!”
朱慈烺沉吟了一阵,目光若有深意的瞧了瞧他,“看来徐卿对于朕的踟躇非常的不满啊!”
徐梁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坦言道:“是。”
朱慈烺淡淡的说道:“朕与你在一个战壕里刨过食儿,你与朕的饭菜里可以没有肉,但是那些孤幼却顿顿都有肉糜,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成气候,但是那个时候朕已经把你看透了,徐梁你并不是一个渴望权利的人,也不是一个对皇权多么忠诚的人,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民族主义分子,你真正的忠诚的是百姓。我今日一直在想,若是我退出了,你会毫不犹豫的杀入宫城,哪怕是自己当皇帝,也在所不惜。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懂得前面的路该怎么走,甚至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不过你一直坚信这条路由你自己来走,放心许多。徐梁,我说的对吗?”
朱慈烺的话说完,平静注视徐梁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一旁的方晴众人一脸震惊的看着二人。
徐梁对于皇室那是忠心耿耿,为了皇帝陛下,从京师一路浴血征战,多少袍泽死于战场,徐梁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就算是东林党说徐梁要谋逆,但是在民间没有一个相信的,这就是徐梁表现出来的忠诚。
没想到,进入朱慈烺竟然说出了那么一番耸人听闻的话。
徐梁的反应却比朱慈烺更加的平静,没有跪倒喊冤,也没有指天发誓表达对皇家的忠诚,他只是坦然的看着朱慈烺,平静的像是他腰间的宝剑。
“我已经知道,山东冯先奇的岳父,你的岳父程贤组织了超过二十万兵马,从山东乘海船秘密来了金陵,别人不知道你在山东暗中布置了重兵,但是朕知道。其实这个局,你比朕布的早,你看似是在考察满朝的文武,实际上未必没有考察的朕的心思!徐梁,你真的想当皇帝吗?”
“臣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的那一天,我不像我的子孙有一天死在战乱之中,而且那个位置,又有什么好的?你跟你父皇哪一个活的如意?我想的只是我的付出,不能这样付诸东流,我更不想这亿兆百姓做了鞑子的奴隶。”
看着徐梁无比坦然的面孔,朱慈烺的面颊微微扭曲,两个人对视着,院子里忽然有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良久,朱慈烺悠然一叹,“你是朕见过最忠于国家的臣子,可惜你忠于的毕竟不是皇家。朕对朱家并不一定有多少感情,但是这江山毕竟是父皇交给我的,我岂能让他落入别人手中,朕可以不要权柄,朕可以在朝堂之上不发言,但是这国家必须是朱家的。徐梁,你说今日若是东林党覆灭,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能够反对你的人,你会怎么做?”
徐梁亦叹道:“没有国,哪有家!臣从来看的不是一人一家之得失,臣虽然现在有了孩子,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给孩子谋取什么权利!臣想的是如何让这混乱的世道平静下来,臣担心是这国家刚有了起色,便重新回到原路。我徐梁在这世界上打拼了这一场,是为了什么?男人轰轰烈烈求得可不是过场,而是这河山锦绣,国富民康!陛下,你若是臣,辛苦打拼到了今天,你会如何做?”
“你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