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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玘向来自傲,方才那也是做好被杀的各种准备。
他不怕死,就怕被人折辱。
结果准备半晌,林冲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前后的巨大反差,反而将彭玘搞得有些无法接受。
林冲淡淡一笑道:“彭将军,那高俅只说我梁山乃贼,可是他可曾说过,我们这些人,又是为何落得此等地步?”
彭玘怔住,道:“林冲将军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至于其他人,到底不曾听闻过。”
林冲将绳索解开,笑着说道:“旁人不知晓,那也是无碍。彭将军,可有家室?”
“小人成婚过,有妻儿老小,尚在老家。”彭玘回道。
林冲又问:“你是武将,我只问你,若有人要奸淫你的妻子,杀害你的子女,你当如何?”
彭玘脱口而出道;“自然报复回来。我妻儿没有过错,不曾犯过国法,何故遭受此等耻辱?”
“那彭将军,林冲当初也是东京教头一名,谨守本分,不曾招惹是非,高俅之子高衙内欺辱我的妻子,当街要劫持她回府奸淫,我只问彭将军,换做你是我?莫不是要低声下气,受了这一遭?”林冲质问说道。
彭玘定在原地,设身处地一想道:“林将军,换做是我,我自然也会诛杀那人。便是杀不得,也要争个清白。”
“清白?彭将军,你想的也太过简单了。”众目睽睽之下,林冲高声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高衙内?”
“小人不知,洗耳恭听。”彭玘正色说道。
林冲哼了一声,既是说给彭玘听,同样这营帐中的统领们都在,一并说给他们来听!
“世人都说我林冲好杀,一怒便要杀人!可有人知道,那高衙内调戏我妻子说的什么?”林冲厉声说道,“那厮仰仗高俅之名,逼迫与我,只说不将娘子送出,便要我林冲死无葬身之地?彭将军,我只问你,咱们为国效力之辈,遇到这等衙内纨绔弟子,却是连一条狗都不如!我只问你,是那高衙内荒唐?还是说此人早就是这个性子?”
“这个”彭玘虽是武将,但是三言两句,马上便明白其中道理。
林冲不等彭玘说话,直接道:“高衙内当街调戏我家妻子,堂堂东京,乃是天子之地,他都有这样的胆量?
那说明什么?此人这样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这般做,那高衙内乃是无法无天之辈?我只想问,到底谁让他如此胆大包天?”
彭玘越听越是心惊,这林冲的智慧实在可怕啊。
抽丝剥茧,一点一滴,将这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话说到这个份上,这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了啊!
彭玘喉咙动了两下,他抬起头,正迎上林冲锐利而坚定的眼神。
“自然有人的纵容了。”鬼使神差的,彭玘脱口而出,只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便是彭玘自个都吓了一跳。
太奇怪了啊!
换做以前,彭玘也是官场老油子了,很多时候,纵然知晓很多事情幕后真因,那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这环境真的能够影响人的决断?
林冲咄咄逼人道:“哪个在纵容?!”
这一句“哪个在纵容”犹如九天神雷轰鸣,在整个营帐中回响。
与此同时,周遭诸将们,纷纷都被感染,异口同声喊道:
“哪个在纵容?!”
“哪个在纵容?!”
“哪个在纵容?!”
这声音在营帐中回荡,犹如上天的拷问,一声连着一声,气势攀升到极点。
彭玘彻底震撼,他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燃烧:“高俅!”
林冲双手按住彭玘的肩膀:“没错!高俅!是那个高太尉,一个踢蹴鞠的人,竟然占据庙堂之高,纵容养子,为非作歹。高俅视国法与礼法如无物,欺上瞒下,谄媚巴结,便是这样的人,于国于民,又有什么用处?
如今朝堂乌烟瘴气,全国各地,妖魔鬼怪纵横,这位武松,打虎英雄,乃是我梁山好汉,你们今日较量过,他原本是阳谷县都头,尽心职守,可是你知道他为何落草为寇?”
彭玘听得心境动摇,忍不住问道:“为何?”
“因为他刚直不阿,得罪都监、团练使的财路,便被那些狗官陷害,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林冲大声说道。
彭玘惊叹道:“怎么会这样?”
“高俅如此,上有行,下必效,乌烟瘴气,便是前后不断。彭玘老弟,我在问你,高俅的亲眷高廉,原本是高唐州知府,文武双全,纵然如此,他与我梁山一战,战败被囚,高俅为退避责任,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做的?”林冲一句句话,犹如天神之音,炸得彭玘内心防线,寸寸崩塌,便是连原本的坚定念头,此刻都化作乌有。
彭玘听到口干舌燥,心中惴惴,好似大难临头一样,忍不住问道:“高太尉如何处置的?”
林冲道:“高俅派下人,去高唐州奸淫高廉之妻,逼迫妻子殷夫人自尽,便是连高廉的独子也强逼而死!”
“啊?!竟然有这样荒唐残忍之事?”彭玘惊怒交加。
这一桩桩的事情,从林冲口中所出,由浅入深,到现在更是让彭玘大汗淋漓。
是啊!
那高廉还是高俅亲眷,只是战败,便是家眷都死完了!
这样的人,真的要为他卖命吗?
若是翻脸无情,又该如何?
这朝堂还真的值得效力吗?
林冲眼见时机成熟,便是使出杀手锏来:“彭玘老弟,朝堂那些混狗官,欺瞒天子,唆使与金人攻打辽国,乃是灭国的祸患啊!若是任由那些狗官当道,这汉人天下,往后必定遭殃。”
彭玘听到这里,感慨道:“不想林冲将军,深谋远虑,乃是有家国天下的大义,小人愚笨,事到如今,又该如何?还请将军指一条明路。”
林冲道:“朝堂之上,首要除奸贼,而后以天下之名,外拒敌寇,内修文德,方才是上上之策。”
事到如今,伴随着招揽官军越来越多,与吴用、晁盖他们不同,那帮人希望林冲造反,改头换面。
唯有林冲知道,宋朝的法理还在,否则的话,也不会后面还有南宋小朝廷维持数百年国运。
当下若是招揽朝廷官员,还得以外敌入侵,以及清君侧的名义来办,才是最为妥当。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情,林冲也想试一试。
彭玘定了定神,显然在犹豫而不决。
林冲笑了笑,悠悠道:“彭玘老弟,还是入我梁山,往后也有一番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