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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一隅,寻常得几分压抑,长者以一纸“混沌临初”,将男子从分试场招至面前。
“先生?”男子有片刻的诧异,而后淡定如故,“这‘混沌临初’是我赠予‘竹登’的随问笺,如今却在先生手中,他伤得如何,还是死了?”
这话问得随意,似乎男子对这位“竹登”弟子,未加上心或者说是无动于衷,只在侧目瞬间,轻颤的睫毛,显露他此时的心烦意乱。
“还活着呢!”长者蹙眉,对于这个居心叵测的外门弟子,他固然来气,但也有所袒护,“今日之事,他欠我一个解释。我正要寻他索问,结果发现他猝倒在地,若再晚去片刻,后果堪忧。醒来后,我问他这动手之人是谁,他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好,先谢过先生。”男子笑意初见,“您要的解释,我说给您听——”
“你的解释,无非就是些家族纷争,我没兴趣知道!”长者打断,他自有墨雅的清高,沽名钓誉、利益制衡,在眼中都不值一文,“之前你将‘竹登’带至面前,说与他是萍水相逢,见他根基扎实,遂向我引荐。我欣然承接,直到我与他对掌一式,才知他掌温盈余,与你的玄武招式根本同出一脉!他是心思单纯之辈,今日的突发状况,分明是你有意教唆!”
长者与男子间的交集,源自他出手搭救年轻的长者夫人开始,之后断断续续地偶有接触,近年来,他又与长者独子交往密切,两人关系由此变得亲近起来。从偶然间的谈话中,长者得知男子背后有家族起伏的落寞,他心有触动,对于男子的琐碎请求,也尽量相助。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早有预谋。
“先生请消气。”男子倒也坦然,事件分阴明两面,明面上的事,但说无妨,“弟子‘竹登’,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虽无血缘关系,但也算至亲手足。他天赋极高,我的玄武招式,与他而言,很快就烂熟于胸;我已无力继续教导,就希望他能拜在您门下,将来会有更长远的发展。”
男子三十岁上下,装束寻常,在一派衣着光鲜的参赛选手之中,显得不甚起眼,但走近身侧,才发觉气质高贵,眼中的深沉,像一位鹤立独行的浪者,肩有泰风的行囊,却显得云淡风轻,叫人莫名臣服:“我与于家有私人恩怨,这不强求您的理解。‘竹登’的今日所为,是为我鸣不平,但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冒失,竟在您的试场内动手。您当时的为难,责任全在我。”
“这些年来,您所给予的帮助,我铭记在心;今日之事,以及之前对您的诸多打扰,我深感愧疚。从今以后,当与您保持应有的距离,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您直言。”男子从随身处取出一封信笺,落樱的底纹,上面系一枚细小的蝴蝶结,“前一日,少公子与我相约茶肆,遇见一位天真浪漫的少女。少公子想上前结识,又担心冒失,犹豫间,女子再不见踪影。我回去后加紧打探,知其出身书香世家,遂将少爷之心意转达,她也几分欢喜,随即书信一封。这封信,我原想着要送至府上,如今就假手于您。”
男子言辞恭敬,护幼之情、结交之意,进退分寸得当,感恩怀德之心,跃然而出,叫人不忍苛责。
“罢了。这信还是由你转交,身为父亲,不便插手少年们的春心萌动,待到正式嫁娶之时,再来告诉我也不迟。”长者轻轻叹气,也有所释怀,“说一个好消息给你:尊者对‘竹登’很是看中,今日还举荐他为新加一队的队长,允许自由招募队员,维护试场的秩序井然。”
“尊者?”男子几分意外,还有隐约的不信任,“这消息来得突然,不知是否另有深意?”
“就是纯粹的提携,想收为己用。”这一提议,长者起初听来,也有些懵然,再细细想开,又觉得可以理解,“他年事已高,今年退任分试场的考官,但考域组委的任期未满,所以说话仍有分量。他是晚年得子,公子年轻有为,但若要扶正要位,还需多培养得力助手。”
“这对于你而言,也是很好的结交机会。”今日之事后,长者对男子心存芥蒂,将来他若再有难处,可能不会相助,但就此置之不理,又觉得于心不忍,“尊者立场不明,你若有心,就找个身份相当的人,好好探一探。”
……
天渊两极。
莅任巅位,翼云天负手而立,正对他眼中的淡泊无欲,阳光收起潋滟张狂,高处的风,一改烦嚣,引得衣袖翩翩却不见凌乱。这一派的瑞和尊崇,犹如海天一色,明面上的静谧安详,是深处压下的暗潮汹涌。不远的桌案上,两份名录复核,对立而峙:一份出至自官家验明;另一份由私家查缉所得。
“如此雷厉风行地将我唤来,不像您平日里的作风。”尊者推门而入,不见拘束,“今日是出了什么稀罕事?”
这话明知故问,尊者神色安怡,像是看待自家晚辈,还不忘小小逗弄。
“冷不防地挨了一掌,她伤得如何?”翼云天问,眼中的情深有所克制,却宛如树丛中的一芽新泉,是难以掩饰的满溢。
“咳、咳——”尊者也是吃不消这份的真挚,“至情至意,不像您的本色。”
“她是我的夫人!”他几分孩子气的较真,犹如沐浴爱河的少年郎,“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护身的软甲,受击处完全粉碎,所幸安然无恙。”尊者刚才一番的“整理外袍”,是为她查验伤情,“今日于小姐的突然驾到,虽是受了惊,却获益匪浅:先是一个新进玄者,竟能在拂帘片刻,觉察出她所设下的玄机。这份异乎寻常的警惕,以及没有余地的近身一击,分明就是在于小姐初入时分,就她将设为击杀目标!”
话至此,尊者一声叹息,神色渐趋肃穆:“那人的续加一掌,被长者挡下,我虽置身边围,仍能感觉出一丝诡异的灼热。但叫我惊讶的是:长者竟然只字不提,还对那人诸多庇护。”
尊者的话中,怅然也几分自责:自己因看重长者对待弟子关怀备至,上门求教者也诸多照拂,就力排众议核定他为继任考官;当时有老者反对,说他性情温良,人心向善,只怕遇到异常情况,容易受感性因素偏扰,不经意间就助纣为虐。竟一语成谶……
对于今日之乱象,翼云天倒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气魄与从容,甚至有几分照单全收的王者风范:“轮回有常,十大家族已稳固太久,又到了新一轮的洗牌。此时的祥和,是黑暗前的平静尾声。这一战,无可避免,也无须叹惋:他们在暗处隐隐做大,亟需一个反扑的咬口;我们在明处坚固壁垒,又何尝不在等待一个抄底的契机!”
不过寥寥数语,尊者站立对侧,一抹笑意展露眼角,几分欣慰,也几分敬畏:“老夫多虑了。翼云家放眼天下:能摆上台面的风吹草动,逃不出广布的监察与眼线;藏匿深处的不安定,就借这一轮的洗牌,厘清辨浊,替您置顶新秩序!”
“这些年,知道他们居心叵测,抱团滋长,像一张纠缠的恶网,膨大却难觅切入点。这一战,辛苦于小姐作‘饵’,招引魑魅魍魉,待他们伸出触手,就可顺藤摸瓜,一切尽在掌握!”尊老是心腹之臣,其忠心与魄力,毋庸置疑,但只面向翼云天,对于他身边之人,比如琮晴,另有旁观视角下的清冷与中立,“于小姐是本件事的关键人物,我会叫手下人密切关注,遇到意外情况,及时处理!”
“密切关注”,带有评判意味;“及时处理”,又主宾立场不详;一个“饵”字,更显得铁面无情,有一种利益当先,大局为重,弃“饵”寻“鱼”之即视感。翼云天蹙眉:“不必。岳父自会保她平安,过多的关注,反而打草惊蛇。”
尊者小有诧异,他听令翼云天,但站位第一家族的立场:公允严明,不容偏帮!而琮晴身上,有明显的情感附加,只怕会混淆判断,所以这必要的提防与纠正,不可退让:“这话在理,我会叫人远距离旁观,注意不要暴露。”
言下之意,尊者尊重琮晴的行动自由,但重大问题上,不会听之任之。翼云天几分无奈,母亲之诫言“不可凭家族之势,阻拦其他家族对她的追责”,犹在耳侧,所幸有弟弟翼云瑞安排身侧,只能叮嘱他先一步汇报情况了……
翼云天将桌案上,两份名录复核,递给尊者:“此人留不得,先去解决了。”
原来是“竹登”的调查结果:一份由官家出具,赫然写着“家中独子,双亲离世,身世清白”。另一份由私家查缉所得:父母、血亲、出身情况不祥,另有一胞妹“竹攀”;两人空降玄武选拔之赛场,之后“竹攀”获胜,以三甲身份,进入暗部选拔;而他向长者提请,进入考场作参考玄者。如此明目张胆地入局围攻,是可忍,孰不可忍!
尊者也是诧异,又很快平复:“不着急动手。我已给开一个很好的棋局:将那人提为新加一组的组长,允许招募组员,进入考场□□;若他背后高人,想借此更进一步,应该会很快与我接洽,以试探立场。这一局‘请君入瓮’,不可轻易打乱,请您静候佳音。”
“若是气不过于小姐被莫名地挨了一掌,请您宽心,这一掌之仇,怕已经有人替她报了。”尊者淡然一笑,是对上的宽慰,也是遮掩下的意味不明:琮晴肩胛的纹饰,又名‘纺心’,会保她稳妥;只是这背后所流传的故事,关于觊觎又不忍靠近的叛离与执念,此情可期,但于理不容!
……
琮晴此时静坐考场小室,留出独自平抚的空间。刚才触不及防的一掌,她是若无其事地离开,内心却动荡不已,像是风和日丽的海边,猝然掀起狂啸,那些沉眠深处的记忆碎片,一点一滴迅速修复,汇成暗部之殇的血流成河!她很是惊慌,怀抱膝盖,指尖细微地颤动,泪水已氤氲眼眶。此时,肩胛处纹饰丰盈,一股暖意漫浸胸口,宛如一双花之羽翼,拢她入怀……